第8章 恶心到不行
傍晚时分,秦昭的院子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是周氏的心腹钟嬷嬷。
她板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见到了秦昭,一开口,就让秦昭带几件换洗的衣服,去大房主院侍奉周氏。
抬头看着来人,秦昭一脸为难,“娘真的喊我去侍疾?怀真书院初选在即,武艺这东西一日不练就会生疏……”
来人板着一张脸,毫不客气地打断秦昭的话,“怀真书院初选又如何?百善孝为先,侍奉母亲,是女儿应尽的孝道。若是不孝,大小姐就算在初试上表现得再出色,也入不了怀真书院吧。”
秦昭退让一步,道:“就算侍奉娘,也用不着带换洗的衣服吧?”
“夫人如今受着伤,大小姐既然要侍奉夫人,自然要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陪在夫人的身边。夫人休息了,大小姐您才能去洗漱换衣,晚上还是要睡在夫人的房里的。大小姐放心,夫人也不忍心你睡在她床下的脚踏上,特意给您在她的房里准备了一张竹床。
只是您夜里睡觉的时候警醒些,夫人若是渴了不舒服了喊大小姐,您可千万别装作没听到。”
秦昭觉得自己的耐性已经足够好了,可听到钟嬷嬷这番话,她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气还是该笑。
且不说钟嬷嬷提的这些要求,一个粗使丫鬟听了都觉得苛刻。就说在这深秋时节,周氏给她备张竹床让她睡,这是脸皮都不肯要了。
秦昭唇角扬起一抹冷笑,她会去侍奉周氏。
可周氏,也要有这个命令她的侍奉。
……
“夫人,大小姐来了。”钟嬷嬷掀起门帘,对周氏道。
秦昭进屋,一抬眼,就见周氏趴在床上,见她来了,一瞬间看过来的目光遮掩不住的刻毒。
秦昭仿若未见,笑盈盈地坐到周氏床边给她请安问好。
“娘觉得怎么样?可还好些了?那地方……上药也不方便,娘你这里还有丫鬟嬷嬷可以帮着上药,妹妹在佛堂里,也不知道该怎么上药了。”
“秦昭,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周氏气得胸膛不住的起伏,抬起手一巴掌就想往秦昭脸上扇。
秦昭擒住周氏的手,铁钳一样不容她动弹,她神情关切,“娘,你伤了哪里,千万别动作太大,万一牵动到伤处,那就不好了。”
秦昭不说还好,她一说,周氏就感觉背上臀上伤口撕扯一般的疼痛,她咬着牙,“知道会牵动伤处,你……还不快松手……”
秦昭像是才反应过来,她指尖似是无意扫过周氏腕上一处,而后手一松,周氏的手臂没有反应一般掉了下去,磕在床沿,发出一声脆响。
她惊叫一声,“娘,你手麻了,就跟我说啊。这磕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故意的。”
而周氏此刻,已经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说不出一句话。
“夫人,你没事吧。”
丫鬟婆子们惊呼想着上前,秦昭挡在床前,一马当先,“你们不用过来,让我来。娘,我是学武之人,活血化瘀最擅长了。我来给你揉一揉,虽然会痛了点,但是好起来会快很多。”
说着,她挽起周氏的袖子,在手臂上青瘀一片的地方用力地按揉起来。
杀猪一样的声音从周氏房中响起。
好半天,周氏才缓过来,眼里冒火地咆哮着,“秦昭,对自己的娘下这么狠的手,你是什么居心?我生养你一场,连侍奉我养伤都不情不愿,我养你不如养条狗。”
“娘,你说什么呢?”秦昭神色有些委屈,指着她手臂上消散不少的瘀伤,“这瘀伤呀,得用大力气揉,才能好得快。娘你身上疼,我心里更替你疼。”
这话一出口,秦昭面色微微扭曲了一瞬,是她高估自己了,这种话说出来,简直胃里都在翻滚。
周氏也被恶心得不行,她抬起手指着门口,“你给我滚!”
秦昭立刻起身,假惺惺地看向周氏,“娘,我侍奉人确实不如你房里的下人周到,那我就不久留打扰娘你休息了。不过你放心,我回去不会有半分懈怠,一定好好练武,考上怀真学院为娘争光。”
说着,她转身欲走。
“你给我回来!”
周氏想起自己喊秦昭来的目的,她努力挤出一个慈爱的笑,“昭儿别气,是娘误会你了,我刚刚说的只是气话,你还是留下来侍奉娘吧。”
秦昭看向周氏的手臂,唇角微弯,作势想要上前,“娘,你手臂上伤还没好,我替你再揉揉,会好得更快。”
“拦住她!”周氏吓得差点跳起来,再次扯到背上臀上的伤口,疼得额上冷汗直冒。
见一群丫鬟婆子把秦昭团团按住,让她坐到桌旁,周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昭儿,你就坐在那儿,喝喝茶,吃些点心,陪娘聊聊天就行了。”
秦昭面带难色,“这怎么行,我过来是侍奉娘的,怎么好什么都不做?”
周氏忙道:“有昭儿你陪我聊天,我心情好了,伤就好得快了。”
秦昭笑盈盈地应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从桌上点心盘里捻起一块栗子糕尝了一口,“娘,你这栗子糕口感细腻绵软,可味道却不够清甜,应该是栗子选得不好。
昨日我吃了醉云楼的糖炒栗子,味道是一绝。以后有机会,你可以让府里大厨去醉云楼问问他们的栗子是从哪里买的。”
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秦昭朝周氏歉意一笑,“对不住阿娘,我忘了以后该二婶管家了,我应该让二婶派人去问地。等妹妹从佛堂里出来,就正好能吃了。”
这短短的一段话里,又是提到醉云楼,又是提到周氏失了管家权,还提到了关在了佛堂里的秦玥,简直是明着戳周氏的肺管子。
周氏脸色青了又绿,绿了又青,居然没发火,忍了下来。
秦昭喝了一口茶,垂下眼帘掩住眸中诧异,这样都能忍下来,不像是周氏的性格……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下人通传的声音。
“夫人,胡大夫来了。”
周氏眼中精光一闪,语重心长地对秦昭道:
“昭儿,这胡大夫,是我花了大功夫请来的,治外伤最有一手。有胡大夫在,我的伤肯定很快就能好。胡大夫如果有什么医嘱,你一定要提醒我好好听从。”
秦昭抬头看向那个须髯尽白,看起来颇为仙风道骨,让人一眼就觉得可以信任的大夫,心底有了猜测,她非常配合地点头,“娘放心,我也会好好听从胡大夫的医嘱的。”
胡大夫进了门,坐到周氏床前,替她诊脉,神色一会儿凝重,一会儿舒展,半晌才开了口,“夫人的伤,看起来虽然只是皮肉外伤,但五脏六腑也隐隐受创,且夫人郁结于心,二症交缠,若不及时处理,恐有性命之忧。”
“胡大夫,这可如何是好?”周氏还没说话,钟嬷嬷就惊呼了起来,“夫人的病,您可有解救之法。”
胡大夫矜持地点了点头,看向秦昭,“这种病症,我有一个祖传的药方可治,但是这药方,需得心诚则灵。”
“既有药方,如何还需要心诚则灵?”秦昭故作诧异,“莫非这药方里,还需要什么万年灵芝千年雪莲这等可遇而求的神物不成?”
“万年灵芝千年雪莲不至于,但这药方最重要的,是一味药引。”胡大夫意味深长地对秦昭道:“而这药引,正是病人最亲近之人的一块心头肉。这药能成与否,取决于大小姐能否舍出一块心头肉,故而需要心诚则灵。”
“这如何使得。”周氏神色惊恐,在床上连连摆手,“舍下一块心头肉,这人还怎么活?昭儿是我女儿,我哪里舍得她为我丧命。胡大夫,这方子可能再改改?”
胡大夫朝周氏叹了一口气,“你倒是一片慈母之心。罢了,若是舍不出心头肉,切下右手五指指尖的五块肉作替代,也可成药,只是效果会差上很多。”
“这……”周氏脸上仍是一片为难之色。
胡大夫摇头,“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替代了。”
“大小姐!”钟嬷嬷忽然怒视秦昭,冷喝出声,“夫人为了你,宁愿自己受病痛折磨,也不肯用心头肉入药。而大小姐你刚刚也说了,愿意听从胡大夫的医嘱,如今不过区区指尖上的一点肉,大小姐就反悔了?这事若是传出去,整个青州该怎么看大小姐?”
她这话,却是让秦昭陷入了死路。
舍了指尖肉,秦昭右手无法掌握兵器,再无实力去参加怀真学院的考试;不舍指尖肉,不孝的名声传遍青州,同样无法参加怀真学院的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