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京中自然少不了命案，因是天子脚下，衙门每接到一具尸体，都会要仵作验一回。

这仵作也算是年久技深，但是开膛剖腹这回事，他还真没遇到过。

他一时也有些头大。

这谁不讲究个全尸。

“大人，这……”看着被平放在桌上的人，他头皮发麻，忍不住后退一步，“小人手艺不好，大人不妨另请高明！”

“哐当！”萧明煦一脚踹在桌角，桌子吱嘎一声，歪到一边，上面的死人滑落下一只胳膊，晃悠晃悠的，四似乎下一刻就能伸过来抓住自己。

齐太医脸色肉眼可见的绿了，身子晃了晃，艰难道：“萧大人，齐某只会看病！”

“这种要开膛破肚的，萧大人可以请擅长外伤的太医来！”

“是本大人太好说话了吗？！”萧明煦嗤笑一声，冷冷道，“金千户！”

“大人……”金千户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昂首挺胸，虎视眈眈的盯着两人。

“两位若是不动手，那就在这里呆着，等人死了，再请一个来给两位开膛破肚！”

人死了，谁死了？

齐太医跟仵作相视一眼，不由打了个冷战。

谁都不想死，更不想死了之后，被人开膛破肚。

仵作深吸一口气，有些手抖得打开自己的小箱子，“大人，我这里只有一些验尸用的东西喝缝尸体的先针线，没有合适的刀……”

“用这个，快点，本官今天就要知道结果！”一把匕首扔在尸体胸口，惊的两人眼皮子直跳。

萧明煦摸着长刀，目光森冷，“齐太医，事关重大，若真是鼠疫，这里可是京城，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本官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若是在你这里出了岔错，你猜会陛下会怎么对你，本官又会怎么对你！”

“这满京城的人会怎么对你！”

齐太医脸色发白，被这一句一句质问的摇摇欲坠，他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摔先抓起匕首，一撸袖子，“这位兄弟，齐某得罪了！”

匕首挑破衣服，刺入肌肤，很快，尸体胸膛被拉开一道红线。

“掌灯！”萧明煦冷喝一声。

片刻后，屋子里灯火通明。

齐太医与仵作正认真研究，开膛后，齐太医勇气耗尽，下不了手了，后面都被仵作接手。

仵作越到最后，胆子越大，甚至把里面每个内脏都拿出来，跟齐太医一起研讨探究。

齐太医好似也豁出去了，举着血肉模糊的东西凑到灯下，认真端详。

金千户看着这架势，脸色变幻不停，瞥了眼面不改色的萧明煦。

他内心佩服不已，怪不得人家这么年轻就比自己官高，就这么定力都了不起。

萧明煦缓步上前，低头看了眼，自言自语道，“原来人心真的是红的。”

“齐太医，你说，若是一个人坏事做绝，那他的心到底是红还是黑！”

“这个……”齐太医认真想了想，最后道，“应当是红的，若是黑的，那岂不是中了毒！”

萧明煦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

齐太医虽擅长内科，但还是生平第一次直观内脏，跟仵作商讨后没得出结论。

萧明煦索性又请了两位太医过来。

其中方太医大半夜的被请过来，满脸怒气，“你这是上门抢人不成！”

“岂有你这般请人看病的！”

“老方，你别墨迹，快来，你看看这肺，与普通人的可有什么不同！”齐太医把东西举到他眼前问道。

晃动的灯光下，齐太医满手是血的举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阴森森的盯着他。

“哐当……”方太医晃了晃，一头晕了过去。

“真没用！”金千户嘀咕一句，招呼手下，把人拖走。

萧明煦站在门口，仰头望着头顶的星空。

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

日头偏上。

容月拖着疲惫的步伐从书房走出来，往寝殿软塌上一倒。

“公主……”景光连忙递过一盘子肉干，细细长长的一条，腌制后熏烤时刷了蜂蜜，最后还撒了芝麻，只是这肉干晒得极硬，吃起来颇费牙口。

容月随手往嘴里塞了一根，气鼓鼓的咬着，“景光，你说，这京中有可能爆发瘟疫，我竟然还要上课，上课也就罢了，还要写作业！”

“不就是一次作业没写，父皇竟然就罚我抄书，抄一整本诶！”

“诶……”她鼓着腮帮子，一脸不服气，偏偏又只能憋着，越想越气。

景光劝道：“公主，您就忍忍，抄完不就没事了吗！”

“太厚了，我不想抄！”她咬着肉干，慢吞吞的嚼着。

“怎么又给公主吃这个，这个太硬了，仔细着牙！”秦嬷嬷摇头，迁怒的瞪了眼景光。

景光端着盘子，灰溜溜的躲到一旁。

“公主，孙夫人来了！”秦嬷嬷递过一杯热水，“奴婢刚熬了绿豆汤，您要尝尝吗！”

“嗯，来一碗！”容月立刻有了精神，“要烫，不要蜂蜜！”

秦嬷嬷：“是，奴婢这就去盛，那公主这会可要见孙夫人？”

容月随意道：“见吧！”

孙婉卿低着头，一步一步走进寝殿，像是被霜打后的花草，面对风雨，满心哀怨愤慨，偏又无力反抗。

“婉卿给公主请安！”她上前，扑通跪下，重重的磕头，结结实实的行了个大礼。

容月诧异抬眸，见她满身悲痛，欲言又止，最终道，“起来吧！”喝了一口绿豆汤，心情都好了许多。

“是！”孙婉卿拖着身子爬起来，僵硬的站在一边。

容月看了她，皱眉，“嬷嬷，给她一碗绿豆汤！”

“是！”孙婉卿神色极差，秦嬷嬷诧异的看了她好几眼，“孙夫人慢用！”

“婉卿……”孙婉卿抖着收捧着碗，忽然以一种悲壮的气势，举起碗一口饮尽。

绿豆汤虽然不刚出锅，但也很烫，烫的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低着头，肩膀不停抖动，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孙婉卿。”容月彻底冷下脸，“不要摆出一副小白花的架势，有话直说。”

“放心，就算你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我也不会要你的命！”

“公主此言当真……”孙婉卿期翼的抬起头，两步上前，跪在容月脚下，“求公主放过曼珠，公主若有什么，婉卿愿意一力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