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望舒(十六)
在床榻之上, 玉夫人温柔入骨,一手不可掌握,又有几分女子独有的痴缠, 让人恨不得沉溺在这温柔乡之中, 再也不理世事。不过作为一个人类,无情的体力难免有一点跟不上,好在哮症没发作, 一切结束之后,还是玉夫人给他擦洗身体,放血喂药。无情:“…………”他一时心情复杂,从未想过会有这种情况——与女子欢好之后,自己竟是被怜爱的一方,待养好经脉之后,一定要专心习武。玉夫人一脸饕足,道:“在想什么?”她的玉容绯红一片,柔声道:“你已经表现得很出色了,听说人类的平均时长只有一盏茶的功夫, 可你一次有半个多时辰。”无情:“…………”他的指节不自在的蜷了下,作为一个纯情的男人什么时候听过这个, 呼吸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下意识的想起方才孟浪的画面。玉夫人柔柔一笑,道:“怎么又有反应了?摸一摸可以, 再做下去可就伤身了。”说完, 她变成了一只小兔子,毛绒绒的一小团, 在气运之子的怀里拱了几下, 一蹬腿儿钻进内衫里, 只露出柳叶状的小耳朵。无情忍耐了片刻,道:“……夫人,还是不要作弄我了,不然今夜怕是睡不成了。”他的语声有一丝罕见的沙哑,胸膛剧烈的起伏了几下,眸色深沉的可怕,似乎正在受到什么严刑拷打,双手不自觉抓住锦被。小兔子的三瓣嘴动了下,道:“叽叽。”十分乖巧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想摸一摸、揉一揉,谁能想到一只小白兔变成人形之后,会是一个温柔多情的绝代佳人?无情不由一笑,似云破月出一般,语气也和缓下来,道:“夫人还未告诉我来历。”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只是从中透出一股红意,也敛去了几分冷峻的气势,伸手抚了下小兔子的背,动作十分温柔,十分小心。小白兔张开三瓣嘴,开始口吐人言,语声和人形之时一样,温柔入骨,带有一股缱绻的情意,说道:“你猜我是从哪里来的?”无情思忖了一下,道:“月宫。”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月宫,或许是听人说过玉夫人是神妃仙子,月中姮娥…… 总而言之,人间养不出这样的美人,这样的小兔。玉夫人道:“ 猜对了,我是月宫中一只捣药的玉兔,太无聊了所以逃下凡来,谁知才在赵城住了几日,就遇见了你来查案。”她这个小白兔的样子,实在是纯洁、可爱的很,一做不纯洁的事时,反差尤其令人羞耻,很难让人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坏东西。无情叹息了一声,心中生出一种不知名的情愫,似感慨一样,道:“我何其有幸。”他一直认为,世上最美丽的情感,乃是以爱情为最,友情义烈,但也不比男女之情让人沉醉,可以与心上人两情相悦,实在是一件令人开怀的幸事,怎么能不感谢上
苍?翌日,无情起身之后,双腿又恢复了一丝知觉,陈悲悯送来的药膳中,可以补气血的也有几道,他吃下一些,才恢复了精神。一出门,张管家已等在客栈之外,神色恭敬的一拱手,道:“玉夫人,轿子已经准备好了,夫人和这位公子可以一起乘坐。”一顶十六抬的丁香色轿子,珠帘的每一颗珍珠大小都一致,轿夫不是男人,而是十六个国色天香的少女,更离谱的是从出客栈到上轿子的每一步路,都铺了柔软的花瓣。玉夫人:“…………”这排场还真没见过,从前的小世界,她很少在其他人面前现身,认为这都是无效社交,如今一看也不一定,谁不喜欢享受呢?方太守人是荒唐了一点,不过还算是一个清官,他的账上可没这么多银子,而方夫人就不一样了,她是赵城商会的少当家,这花瓣和十六抬的少女轿子显然是她的主意。一到了方府,方夫人喜形于色,一口一个玉妹妹,谈笑之间,已令人送来了各色珠宝首饰,道:“妹妹挑一件,这宝石只有你能压得住,旁人戴上反而要被夺去光彩。”玉夫人的衣着一向素净,发间也只有一两只玉钗,追求者们送来的华服、首饰多的数不清——珊瑚珠串,羊脂如意佩,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她却冷淡的看都不看一眼。方夫人取出一只梨花簪,道:“这一只如何?妹妹再选一只镯子,余下的我让管家送到客栈去,那些个臭男人的东西,怎么比得过商会的珍品,妹妹用了莫非不恶心?”无情又一次感受到了压力,垂涎玉夫人的人不止有男子,女子也一样,她们真心实意的认为,这样的美人就应该一人独美,天边高洁的明月怎么可以被一个人抱在怀中?玉夫人微微一笑,道:“不必了,妾身一向不爱什么金银玉石,方夫人的美意心领了,我已有一件随身的信物,是夫君赠的定情之物,有了它,就看不下旁的东西了。”说到这里,她向一旁白衣如雪的青年含情望了一眼,眸子里水波潋滟,煞是动人。无情沉默了一下,道:“不错。”这个信物,指得自然是他射入花瓣堆中那一只梅花镖,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只梅花镖被玉夫人放在了汹涌起伏的……之间。方夫人怔了一下,视线落在无情的双腿之上,委婉的道:“我还以为妹妹会喜欢西楚霸王一般的英雄人物……罢了,总归你高兴就好,先前我送了一盒鸽子血宝石去列宝斋打头面,如今一看,正好做新婚礼物。”“那就多谢了,介时一定请夫人去汴京吃一杯喜酒。”玉夫人与她寒暄了几句,这才提出这一趟拜访的主要目的,道:“听说方夫人的女儿很有佛缘,不知可在家中?”方夫人皱了一下眉,似乎不太愿意提起女儿,道:“什么佛缘,不过是野和尚胡编乱造,我们方家的女儿,只和银子
有缘。”她看了一眼玉夫人,又补充道:“还有玉妹妹,我们方家的人只和这个有缘分,什么佛家、道家,我是一概不信,不过凝儿这孩子被她祖母带大,许是喜好这一说法。”玉夫人思忖了一下,道:“方小姐是祖母带大?夫人……莫非是忙于商会的事么。”她大抵明白了一点,方小姐与父母的关系一般,怪不得不敢告诉他们自己被了尘下药玷污的事,祖母又对了尘十分推崇,一个女孩子遇到这样的情况,实在是进退两难。方夫人道:“可不是么,凝儿出生之后商会吞下了一州的生意,正是壮大之时。”她叹了一口气,道:“我那几个兄长一直不成器,爹就把商会的事都交给了我,凝儿自小就是祖母带大,我那位婆婆吃斋念佛了一辈子,她一个小孩子焉能不受影响。”——正因如此,一对儿女与她都不怎么亲近,平日也就请安时才见一面,方夫人容许丈夫在外边乱来,却不允许有人威胁自己的地位,毕竟商会的运转离不开庙堂关系。“…………”玉夫人沉默了一瞬,又斟酌了一下词汇,道:“方小姐平日可有什么异样之处,比如烧香拜佛之后,会不会哭泣?”方夫人回忆了一下,道:“我一听念经就头疼得很,没注意过这个,不过今日凝儿在家,我让管家去叫她过来,好好的女孩子整日整日闷在房中,不见阳光怎么可以?”说罢,她叫来张管家吩咐了几句话。不一会儿,张管家带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来到了大厅,方夫人年轻之时大抵也是一个美人,所以这位方小姐也娇美可人,花骨朵一样的漂亮,有一种年轻少女的鲜活。她衣着素净,手腕上挂着一串佛珠,眉心有一点红痣,见到玉夫人先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对二人行礼道:“母亲,夫人。”方夫人受下一礼,才道:“起来罢,这一位是母亲的好友玉荼,不比你大几岁,你叫她玉夫人就好了,等一下我要去铺子里一趟,你来替我招待客人,不要让她烦闷。”方小姐垂下眼眸,道:“是,母亲。”待方夫人离开之后,她才抬起眼睫悄悄看了一眼玉夫人,脸颊羞红,心中已下意识生出了好感,拘谨的坐在了桌案的另一侧。玉夫人的神色有一丝温柔,道:“听说方小姐常去晴雪寺烧香拜佛,想必对流程十分了解了?你也看得出来,我的丈夫身体不好,不良于行,我想为他点一盏祈福灯。”她与无情携手对望一眼,怎么看都十分坚贞、美丽,端得是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方小姐一听“晴雪寺”三个字,脸上的血色一瞬间消失了,勉强笑了一下,道:“夫人不是赵城的本地人,在晴雪寺之中点祈福灯没有太大的作用,不如去汴京的佛寺。”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却不平静,一种名为忐忑和不忍的神情,轮流在脸庞上交替。这样
一位温柔、干净的美人,怎么可以去晴雪寺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了尘一旦见到玉夫人绝色的容光,就决不可能放过她。而且玉夫人的丈夫还是一个病秧子,在几十个强壮和尚的手下,怎么保护得了她?玉夫人道:“这一点不必担心,其实我们已经见过了尘大师了,说点一盏祈福灯并在寺中住上半个月,情况一定有所好转。”她看向方小姐,只见少女的神色在怒气和恐惧之中交错,对上她关切的目光时,一行清泪忽的流了下来,咬牙道:“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