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回中 遭强手吴天霸殒命 沐皇恩孙晚晴得名
柴安风的话还是管用的,苏南雁立即收住了招式。
于是柴安风走上几步,大量了一番吴天霸,方问:“你说你是刘天雄的师弟,也是全真的弟子。哼!全真派是好是孬我先不问,倒是那刘天雄还算是条汉子。他跟着杨妙真在北边同金国鞑子作对,大节上并不亏损,你怎么不跟着他一起做一番大事,反而在此搞这种宵小之所为呢?”
吴天霸睨了一眼柴安风:“人各有志,刘天雄那营生是九死一生,老子的命精贵的狠,犯不着跟着他弄这种破事。”
柴安风听了这话,禁不住唏嘘起来:现在他们提起的这个刘天雄,好几次同柴安风作对,要不是他身边还带着帮手,非得死在刘天雄手里不可。可现在听来,就是这个刘天雄,能够出于民族大义,不恤生死、不顾安危,南下北上、犬马劳顿,有这样一份魄力也算是十分难得的了。
“嘿,你跟这家伙多啰嗦什么!”一旁的皇帝赵昀却不知柴安风的心思,直接对苏南雁下令,“这种欺男霸女的家伙,杀了算了!”
苏南雁等的就是这句话,一抬手,正将手中的峨眉刺插入吴天霸额头的死穴。她这一招无比犀利,快进快出,只在吴天霸头上留下一点绿豆大小的创口,却毫无保留地夺走了吴天霸的全部性命,让这个方才神气活现的地痞恶霸,立时化成一堆烂泥瘫倒在地上。
这事可就麻烦了。
如果说苏南雁方才杀死那个小喽啰还勉强能算是斗殴误伤的话,那现在出了如此狠辣招式格杀吴天霸,那就是毫无疑问的蓄意谋杀了。而当众先后杀死两人,就不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小事了,最轻——那也是斩立决!
因此在场不知情的——包括湖广难民和吴天霸手下的地痞流氓在内——见状无不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没一个敢吭声的。
倒是孙家康挺身说道:
“这位姑娘杀了吴天霸,那是为民除害,也是因我而起。只要各位爷能替我养活我妹妹,那官府追究下来,我孙家康情愿替死。”
柴安风听了这话,刚忙把脑海中盘桓的刘天雄先放一放,接话道:“既然是为民除害,那就是有功无过,赵相公,你说是不是?”
“赵相公”赵昀年纪又轻,又没有江湖经验,被柴安风这么一挑,立马就着了道,立即附和道:“是,没错,义士诛杀恶霸,朝廷不但不能处罚,还应褒奖才是。”
有了这句金口玉言,柴安风心里这颗只悬起了一寸高的石头顿时落了地:“怎么样?大家放心了吧?赵相公已经过了,朝廷不会处罚的。”
灾民里的孙老头还是有些不放心:“两位小爷,老头子我早就看出来了,两位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可这吴天霸虽然混蛋,却也是条人命,有道是人命关天,这件事就怕不好对付……”
“老爷子是个明白人,可还是小瞧了我们。我说句实诚话,要是杀了良民,我们或许没法摆平;可杀了一个作奸犯科的宵小,我们内外打点打点,却也不是什么大事。”柴安风解释道。
这边孙家康还有几分疑惑:“这位爷也不用安慰我们,大不了就是一死嘛!我孙家康不怕!官府要问罪下来,就拿我顶罪,杀我好了!”
“哼!”苏南雁沉不住气了,“你好大口气,我杀的人,用得着你去顶罪吗?成天把一个‘死’字挂在嘴边,也不嫌晦气!”
柴安风含笑点头:“就是!我看你孙家康也是条汉子,既然敢死,那还不敢活吗?你看看你现在,就是活着也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为什么不冲出去拼一拼?闯一闯?”
“我烂命一条,当然敢拼敢闯了。”孙家康拍了拍胸脯,随即又怂了下来,“可我妹妹呢?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死不足惜,可她……她才十五岁
啊!”
“好,好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赵昀插话道,“你不用担心,你妹子交给我了,保证给她留条出路!”
“哈哈哈,孙家康你听见了没有,这位赵相公开了口,那你妹妹的下半辈子就算是有了着落了。”柴安风笑道。
要说按照现代社会的标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被皇帝看中之后纳入深宫,同无数深闺怨妇争宠,也算不得什么十分幸福的事情。然而放在古代,进宫之后至少能保证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已经算是天上人间一般的好归宿了。
可孙家康却会错了赵昀和柴安风的意思,搓着手道:“这位爷,不是我姓孙的驳二位面子……只是我妹妹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我可以跟着二位爷上山落草为寇,可我妹妹却是做不得压寨夫人的呀!还请两位爷高抬贵手了!”
他这话一出口,赵昀、柴安风、苏知鱼、苏南雁等都是放声大笑,笑得孙家康一脸懵懂。
笑了好一阵,柴安风方道:“孙家康,你这人真是聪明里透着糊涂,糊涂里倒有几分小聪明。你搞错了,我们走的不是黑道,走的是阳关大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
“就是,就是。你妹子跟了我……不单她能出人头地,就是你,还有你们全村子的人,全都跟着鸡犬升天,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赵昀道。
“莫非,你们是当官的?”孙家康问道。
柴安风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但具体是什么官,我们现在还不能说,说出来怕吓着你。你要信我们,就放心听我们安排,你要不信,那就请自便。”
孙家康听了这话,顿时陷入了沉默,许久方咬着牙说道:“好!我孙家康豁出去了,连带着妹妹一起豁出去了!”
说着,他将妹妹扶了过来,低声道:“妹子,这两位爷要赐你一条活路。来,跟哥哥一起给他们磕个头。”
孙小妹默然点头,好像一朵棉花飘落在地上一般俯下了身子,轻轻给赵昀、柴安风磕了个头。
赵昀赶忙伸手把孙小妹扶了起来,端详了半天方痴痴说道:“好姑娘,真是个好姑娘。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名字?”
孙家康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穷人家女孩子,哪敢取名?”
柴安风早就看出皇帝赵昀似乎是对这个孙小妹有点意思,便怂恿道:“赵相公,你饱读诗书,不如给孙家这个小妹妹取个名字如何?”
赵昀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皱着眉头左顾右盼,忽然开口:“晚晴,晚晴怎么样?你看今天天色还好,现在又是将近傍晚。这晚晴二字,正好应了眼下的时节。”
“孙晚晴……孙晚晴!真是好名字!赵相公果然是好文采,不愧真德秀老师的一番苦心教导。”
柴安风这句马屁早就准备好了,别说是“孙晚晴”了,就是皇帝给取了个“孙二丫”、“孙子乖”,哪怕是取“孙悟空”,柴安风一样都是交口称赞。
顿了顿,柴安风又扭头对那些地痞呵斥道:“嘿,你们这几个混蛋,领头的都死了,尔等手里还拿着凶器做什么?还不赶紧举手投降?”
这些个地痞早就盘算明白了——眼前这些人要走的是黑道,那现在就是个“黑吃黑”;要走的是白道,那就相当于落到了官府手里——里外里,现在都到了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于是他们面面相觑了一番,终于还是把手里那些匕首、菜刀之类所谓“兵刃”扔在了地上。
柴安风见状不禁松了一口气——他倒不是怕这些个地痞负隅顽抗不好对付,只是这些人要是不投降那必然又要大开杀戒。他不是滥杀的狠人,不必要的杀人还是越少越好。
“很好,你们还算识时务,那就还有网开一面的余地。”柴安风话锋一转,“不过你们附逆作恶,也是不能不罚
的。这样,我们写张字条,你们过三天之后全都去这里的县衙门自首,一人领五十大板,算是惩罚了。若是自己不去领打的,或是领了打之后依旧欺负乡里的,我自然有办法来对付你们!”
地痞们听了这话,也松了口气——屁股固然是要遭点罪了,不过起码也算是从鬼门关前捡了条性命回来了——纷纷唯唯诺诺地道了谢。
柴安风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扭头问赵昀:“赵相公,你看我这么处置,还算恰当吗?”
赵昀还是个年轻的皇帝,心里也没多大主意,赶忙点头答应:“可以、可以,不错、不错。”
“那就请赵相公动动笔,给这边的县衙官府打个招呼吧。”
赵昀没有反对,这就叫人展纸磨墨,写了几行字,又掏出怀里一颗拇指大小的私印,按上了红记,便递给了柴安风。
这就是一道圣旨了。
柴安风看了看,又将纸上的墨迹略略吹干,便招来一个已经心服口服了的地痞,让他拿着这张纸去官府领打。
这地痞拿了纸,上上下下看了无数遍——只可惜他是个文盲,上面的字一个都不认识,饶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只能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便退了下去。
“就这么走了?眼瞎了吗?”苏知鱼忽然开口骂了一句。
那喽啰听了一惊,赶忙又停步转身,低眉顺眼地问道:“这位爷,还有事么?”
苏知鱼板着脸训斥道:“你们也算是道上行走的,大哥和兄弟就死在这里,难道也不给他们收尸送终吗?”
这些喽啰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七手八脚地把吴天霸和那个拦路死鬼的尸体抬走了。
待这些地痞喽啰走光了,孙老爷子这才试探着问道:“两位少爷,我老眼昏花,不识庐山真面目,要是说错了,两位可别怪我。看两位的身份做派,应该是当官的没错,兴许这官做得还真不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