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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回中 议葬仪太后皇帝开恩 势水火宰相公爵斗法

因此他听见老太后来了,仿佛遇到了救星一般,等着老太后刚跨进选德殿们,便立即上前几步,将杨太后扶住,送到一只秀墩前坐了下来,这才答道:“太后怎么又说我无礼?我正在同史老相国争论孟老将军葬礼事宜,有些事情没能确定,还在继续商量,又怎么能说我无礼呢?”

杨太后白了柴安风一眼:“你柴安风我还不知道?最是平地也要起三层浪的人,你少在这里卖乖。你们不是在谈孟宗政葬礼的事情吗?我也正是为此而来,要不要听听哀家的意思?”

史弥远闻言一愣,心想:一个柴安风就已经很难对付了,再加上这个老婆子,恐怕今天又要吃亏了?

可也不能眼看着吃亏,却不做声吧?

于是史弥远十分难得地正面反对道:“太后,孟宗政是朝廷的武将,他的葬礼也是朝廷政务。太后,祖制后宫不得干预政务,还请太后留意……”

“嗯,史老相国此言甚好,我一个老太婆,成天过问政务算是怎么一回事呢?不过么……”杨太后故意拉长了语调,“孟宗政的葬礼,现在倒也算不得是政务了,恐怕哀家也能过问一下。”

此话怎讲?

选德殿内的赵昀、柴安风、真德秀、史弥远,无不竖起耳朵静静细听,到底要听听孟宗政的葬礼,怎么就不算是外政了?

只见杨太后松弛的嘴角轻轻往上一扬,让人仿佛看见了她年轻时候的绝色,笑着说道:“是这样的,孟宗政的女儿孟银屏,哀家看她是个好姑娘,又同我有些渊源。因此就在刚才,哀家已经下了懿旨,认她为义女,那孟宗政也就是哀家的亲戚了。老婆子我过问一下亲戚的葬礼,那算不算是干预政务呢?”

还真不能算……

只是杨太后忽然使出“认孟银屏为义女”这一招,实在是让在场之人大惊

失色:皇帝赵昀是惊呆住了、真德秀觉得有些惊异、史弥远无疑是感到了一丝惊恐、而柴安风则是毫无疑问的惊喜了。

“银屏姑娘骤然丧父,正在处在最悲痛的时候,却能被老太后收为义女,那是对她再好不过的安慰了。”柴安风带着几分喜悦、几分感激地说道,“我在这里,就替银屏姑娘谢谢老太后了,祝愿太后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说着,柴安风便朝太后杨氏极为恭敬地作了个揖。

“得了吧!眼下这是个多事之秋,哀家老了老了,没享到清福,却整天都在烦心、操心。你这小子让我活一百岁,是不是还嫌哀家不够累啊?”

“哪能呢?”柴安风知道杨太后是在开玩笑,便赶紧拍起了马屁,“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朝廷内外,还有好些事情难以处置,史老相国老了、皇上又还年轻,多亏有了老太后在这里主持,我们才有主心骨呢!”

“得了,留着你这张小甜嘴去哄你姐姐和几个小娘子去吧。”杨太后笑道,“孟宗政的葬礼,依哀家来看么……”

话题忽然重又言归正传,众人无不竖起耳朵,想要听听杨太后的意见,唯恐漏掉了一个字。

“依哀家来看么……孟宗政死因还没查明,也没抓住真凶,案子自然也就没有破。哀家看也并不急于下葬。现在孟宗政的尸首停在崇义公府,不是十分方便,太庙旁边还有几间空屋子,又背阴又干燥,就是预备着停尸用的,哀家看送到那里去,等到案子破了,再下葬不迟。诸位爱卿,你们意下如何?”说完,杨太后斜着眼睛在选德殿内扫视了一番。

众人方才争了个不可开交,好不容易才有人出来打圆场,哪里还会再节外生枝地提出反对意见?

然而这些人都是聪明人,心里好像明镜似的:孟宗政的尸首停在

太庙旁边,似乎是暂时放一放而已,却是准备配享太庙、同大宋列祖列宗共享香火的,这等荣誉对于当臣子的来说,堪称是死后的最高境界了,就连地位崇高如史弥远一般,那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杨太后见主人都无意见,略松了一下身子,忽然瞟了依旧匍匐在地上的郭守明:“你是何人?是皇城司的吗?”

郭守明浑身一哆嗦,赶忙答道:“回太后,末将皇城司提举——郭守明。”

“哼!”太后冷笑道,“平素尽听你们吹嘘,说皇城司多么多么厉害、多么多么了得,可今天呢?孟宗政死在你们面前,连一点察觉都没有,就连凶手都没有捉住,你们知罪吗?”

郭守明吓得浑身打颤,恨不得这就挖个地洞钻下去:“知……知罪……”

“知罪有什么用?无能还是无能。”杨太后道,“听说抓住凶手的,是盐帮那个叫苏……苏什么来着?”

“苏知鱼。”柴安风从旁提醒道。

“对,就是苏知鱼……可惜那贼人凶悍得很,居然畏罪自杀了,倒也有些胆色……倒是苏知鱼,他以前是当过皇城司提点的,在擒凶破案上,还是有本事的嘛!”

听了这话,柴安风心头一凛:苏知鱼、苏南雁兄妹找到凶手这件事情压根就没几个人知道,老太后怎么会这么快就得到消息?莫非是姐姐又进宫来了?大抵认孟银屏为义女的事,也是姐姐撮合的吧?

且慢……

没由来,老太后怎么又扯到苏知鱼身上了?难不成是想重新启用他了?

柴安风心中一阵激动,屏息凝神听杨太后继续往下说,却不料史弥远打断道:“太后,苏知鱼之前被开革出皇城司,就是因为他兼着盐帮的帮主,其心甚不可问。这件事,还是太后你做的主,不太好朝令夕改。”

杨太后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哀家知道了,不过是觉得苏知鱼能替朝廷效力,总还有一份忠诚之心在,应当赏赐他些什么东西罢了……”

说到这里,太后忽然“噗嗤”一笑:“哈哈,我要赏给他的东西,也不过是柴安风这小子进贡上来的。他本来就和苏知鱼有交情,东西随手也就赏给他了,何必再多此一举地搬来搬去?柴安风,你挑几样好的赏给苏知鱼,就说是哀家的心意。明白了?”

“拿我的东西做人情,老太后可真精明。”柴安风开了句玩笑,随即拱手答应。

“想替我做人情的,外边不知多少。就你小子不识抬举!”

这话说得众人一乐,禁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只有史弥远是皮笑肉不笑,心中别有想法:早就听说柴安风同盐帮关系密切,老夫正再说搜集证据,到关键时刻可以弹劾他一个“私养死士、图谋不轨”的大罪——现在可好了,他笼络苏知鱼,那是奉了懿旨的,再怎么告也是告不倒的了……

众人笑了一阵,忽然真德秀禀报道:“既然老太后、史老相国都在这里,那微臣还有一件事情要禀报。微臣现在署理礼部,金国求和的使者日日催促询问朝廷意见,不知朝廷应当如何答复?”

杨太后打了个哈欠:“这才是真的政务,哀家就管不着了。史老相国,你说应该怎么答复?”

史弥远眼中阴光一闪:“答复?他说要答复,朝廷就一定要答复了?如今孟宗政死了,樊城也丢了,金国必然狮子大开口,我们就先晾一晾他们,让他们也冷静一下。反正襄阳那边局势还算稳定,金国一时也没法子。”

“好,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杨太后赞赏了一句,“尔等都要跟老相国好好学学。”

众人又说了几句话,这才各自告别退了下去。

今天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了,柴安风身体虽然并不劳累,可精神上的压力和疲惫却已几乎将他压垮了。

一回到公府,柴安风方松了口气,见看门老夏头的门房的桌上摆着一壶水,用手探了下温度——正正好好是温水,便连茶碗都懒得拿,叼着茶壶嘴就是一通猛喝。

老夏头看了一愣,赶忙上前打了个千,又道:“老爷,你这是做什么呢?要老头儿给你拿个茶碗么?”

柴安风喝了个饱,将茶壶放下,问道:“不用了,我问你,府里还有人吗?”

老夏头立即答道:“有,都等着老爷你回家呢。”

“好。”柴安风不愿耽搁,起身就往公府正殿而去。

果然,柴安风自打穿越到南宋之后,积攒的人脉、笼络的亲信,除了在外领军作战的孟珙之外,有一个算一个,现在都正殿之中。

于是柴安风先朝平躺在地上的孟宗政躬身行了个礼,抬头却见孟银屏已是一身缟素,脸上还带着几行泪痕,不由得心中一动——有道是,“要想俏、一身孝”,洗尽铅华、除却珠钗、不施粉黛之后,展现在柴安风眼前的,却是一种原始的、纯粹的、不加修饰的美……

柴安风见到孟银屏那一刻,就知道她是一个绝色的女子,可后来忙于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务,实在是让他无暇分心欣赏她的美丽。而现在,虽然悲剧已然酿成,可事件毕竟平息下来,终于可以让柴安风可以分心好好关照一下孟银屏这位美人了……

想到这里,柴安风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太邪恶了,赶忙又定了定神,对众人说道:“这样的,我进宫见过太后、皇上,还有史相公、真师傅等人了,商议下来,让孟老将军的遗体先停在太庙旁边,等查明真凶之后,再另办葬礼。看太后的意思,似乎是打算让孟老将军配享太庙的,也算是极尽哀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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