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回中 灭瘟疫完颜合达佩服 行笼络耶律楚材婉拒
完颜合达一愣,随即笑道:“爵爷想哪里去了?当得起,当得起!齐王韩信那是杀人的‘国士无双’,爵爷你可是‘救人’的‘国士无双’。同他比,爵爷还要更名副其实一些呢!”
看完颜合达的神色,的确不像是在拿柴安风寻开心,而是彻底地被这位崇义公爵爷所折服了。
按照套路,柴安风应该好好笼络他一下,说不定能把他收在身边,成为自己的一员得力干将。说真的,现在柴安风手边也算是人才云集了,有会赚钱的郑婷儿、有会武功的苏南雁、有会领兵的孟银屏、有掌握盐帮的苏知鱼、有在外牵制的孟珙、有朝中呼应的真德秀、还有能够镇住全局的姐姐柴念云,唯独缺少一个能够替自己出谋划策的副统帅型的人物。而完颜合达论才干、论品行、论魄力,都是完美的人选。
可问题又来了。
完颜合达是什么人?
他是金国权柄数一数二的重臣,是当今皇帝跟前的红人,是手握数十万精兵的大帅,凭什么听你柴安风的笼络?就算他真的有意跟着你柴安风,你又能给他什么东西?
给一年一两万两白银的酬金?人家根本就不稀罕,想要捞钱,别说是一万两了,就是十万两都不用他自己开口、自己伸手。
给两百亲兵护卫的指挥权?人家数十万大军都不要了,两百人的兵力连个屁都算不上。
给崇义公府大管家的职位?人家起居八座的大元帅不去做,去做你一个有名无实的公爵府的管家?
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嘛!
可要是换了一个人去笼络呢?
比方讲由史弥远出面笼络,凭着他权倾朝野的权柄,再凭着整个大宋朝的人力、物力、财力,完颜合达是不是会略微犹豫一下,甚至直接投靠南宋?这就很难说了。
想到
这里,柴安风心里顿时充满了失望之情,涌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只谦逊了两句“这都是大家的功劳”之类的废话,便不再言语了。
疫.情控制到了这个程度,已经不需要柴安风和他手下的公府护卫再出面处置了,只需完颜合达手下那些兵丁,就一样可以应付下来。于是柴安风就当起了甩手掌柜,只每天询问两次情况之外,便领着手下人马走狗跑马、四处游玩,就好像北上金国是来散心游玩一样的。
许州即是原来的许昌,乃是中原要害之处、兵家必争之地,数千年来兵祸不断,战火荼毒之下,什么名胜古迹全都销毁无踪了,也就只有几个古战场可以凭吊一下而已。然而这些古战场,如今尽是一片不毛之地,隐隐间又让悲怆的气氛又浓重了起来。
“什么玩意儿,不看了!”柴安风不耐烦道,“说什么这里是关二爷‘过五关、斩六将’启程的地方。可跑过来一看,就剩下几块断砖乱石,看个屁啊!”
地方是真的,石头、砖头也是真的,只是经过上千年的风霜,这份“真”,实在是“真”得太无趣、太枯燥了。
孟银屏知道柴安风有些心情不好,便顺着他的心意说道:“是啊,这也算是一处名胜了,怎么金国人也不知道打理打理?等回去,爵爷去跟完颜大帅讲讲,让他出点钱修缮一番,怎么着也不能辱没了关王爷的名气,爵爷,你说是不是?”
“怎么还叫爵爷?也不叫我声相公?”柴安风埋怨了一句。
孟银屏脸色一红:“我这不是还没过门嘛!怎么好意思改口?”
“怎么不好意思?这不是迟早的事嘛!更何况事情该做的也都做了,我不是你相公,你不是我娘子,还能是谁?”
“你说什么呢!当着那么
多人呢,也不怕害臊。”
“怕什么?老子做了坏事都敢承认,更何况是做了这等好事!”柴安风的脸皮还是厚的。
“别胡说!”孟银屏嗔了一句,忽然一抬头,指着前方,说道,“咦?相……爵爷,你瞧对面跑过来的是什么人?”
柴安风循着她手指的方向向前望去,果然看见三个人正纵马向自己的方向快跑,看他们的衣服打扮,不像是完颜合达手下的兵丁,又不像是遭瘟的百姓,确实有些奇怪。
于是柴安风呼道:“南雁呢?去瞧瞧对面来人的底细。”
孟银屏抢先答道:“南雁没跟着出来。她这几天每天都照着杨妙真给她的那本秘籍修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活像一个大家闺秀……”
柴安风点点头,便命黄有功、孙家康两人互相照应着前去打探情况,嘴里却还在谈论苏南雁的情况:“就怕杨妙真暗地里使什么小手段,秘籍里写了些不三不四的,南雁又是个武痴,照着练结果练到走火入魔,那可就糟了糕了。”
“那不至于吧……”孟银屏道,“我看那个杨妙真是胸怀大志之人,不会在这种蝇营狗苟的事情上得罪爵爷你的。将来她手下的红袄军要成就大事,爵爷的支持那是必不可少的。”
“哦?你说她将来还会有求于我?”柴安风眼前一亮。
他的心思,孟银屏也多少猜出了几分,便揶揄道:“那是当然,爵爷现在本领通天,就连完颜合达也得卖你几分面子,要是过几天成了金国皇帝的妹夫,能耐不是更大了嘛!”
“你当我想当这个妹夫啊?不过是来避避风头罢了,否则我吃饱了才来搞赈.灾、抗疫这样的闲事!”柴安风道。
正说话间,黄有功、孙家康已一前一后护送这远处那几个人跑到了柴安风
的面前。
柴安风见对面打头一人身材颇为高大,脸上留着长须,看着似乎不太好对付,便提高了几分警惕心,问道:“这位……这位先生,你吃过早饭了吗……”
那人也是一愣,随即笑道:“吃过了,吃过了。看现在的时辰,已经快到午时了,大宋崇义公柴爵爷已然冶游半日,大概是肚子饿了吧?”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柴安风将此人上下打量了好几遍,似乎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的确记不得自己认识有这么一号人物。
那人却笑道:“爵爷名声在外,如雷贯耳,学生又不是瞎子,当面见人,又岂敢当做不认识?别的不说,如今许州这边疫.情未退,敢于挟众旅游的,除了柴爵爷之外,恐怕不会有第二人了吧!”
这马匹拍得高明:说的是柴安风见识、胆量都远远超过常人,至少在许州这一片是独一无二的。
因此柴安风听了高兴,随口谦逊道:“哪里,哪里。我就是柴安风,听说这里是关二爷当年走过的地方,因此才过来瞧瞧的,却没想到已然破败到了这副模样,真是扫兴。不知先生尊姓大名?来此地有何贵干?”
那人极恭敬地拱手作揖道:“学生复姓耶律,名曰楚材,表字晋卿,取‘楚虽有才,晋实用之’之意,狂妄了……狂妄了……”
耶律……楚材?耶律楚材!
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耶律楚材!
什么叫名气如雷贯耳,这才叫名气如雷贯耳吧!
耶律楚材可是中国古代数得上名号的大能臣,身为宰相先是辅佐成吉思汗南征北战,后又辅佐窝阔台占据中原,是蒙古从原始的游牧部落进化为成熟的政权体系的关键人物。并且此人虽是契丹贵族出身,却久沐儒家教化,在辅佐蒙古大汗之时,不
止一次劝谏其切忌屠杀,保存了中原汉人的血脉和实力。因此可以说,耶律楚材为官一世,不仅对得起蒙古人,也同样对得起汉人!
待他死后,得到了堪称文臣最高荣誉的“文正”谥号,是对他一生最恰当的评价和总结了。
而在一千年以后,人们评选整个中国古代最为优秀的文官之时,就免不了要提到耶律楚材的大名,这个名字赫然位列于姜太公、周公旦、李斯、萧何、诸葛亮、王猛、范仲淹、张居正等人之间而毫不逊色。而他则是其中唯一一位并非汉人的文官。
这是何等样的殊荣!
如今这么个一等一的人才就站在柴安风的面前,让柴安风本人都有些受宠若惊,赶忙拱手回礼:“原来是耶律先生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来来来,既然早饭都吃过了,那中饭想必还没来得及吃吧?不知先生可否赏光,可以同我共进午餐?”
耶律楚材眉毛一皱,犹豫了一下,答道:“爵爷好意,学生心领了,只是另有要事在身,恐怕难以赴约啊……”
“什么事?”柴安风随口问道。
“是这样的。许州这边乍逢瘟疫,这件事情爵爷是再清楚不过了。学生有几个亲戚就在许州城中。本来学生侍奉蒙古成吉思汗,没空过来料理,不想现在正有事南下金国,正好过来照应照应。”耶律楚材如实答道。
“哈哈哈,我当是什么事情呢!”柴安风笑道,“看来这顿饭,你不吃是不行的了。不瞒你说,许州城里正有一户姓耶律的人家,我同他们颇有一些交往。家主叫做耶律辨才,大概是先生的哥哥或者弟弟吧?”
“正是家兄,正是家兄!”耶律楚材忙道,“不知家兄身体可好?学生还有一位兄长,叫做耶律善才,不知爵爷可曾见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