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回中 迂阔监军留襄樊 威武官人入金蒙
前方领军的将领,对监军本来就不喜欢,特别是又多了这么个地位崇高的监军大人,一旦有了意见分歧,那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还是柴安风有主意,一眨眼谎话又说了出口:“跟着北上,那也未免太屈才了吧?真师傅随大军行动,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您啊,应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同时还能帮办军粮补给。当年诸葛武侯、萧何丞相不就是这样的吗?”
这贴金贴的、马屁拍的,就连柴安风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谁成想真德秀下面的话,却跌破了柴安风的眼镜。
只听他娓娓说道:“萧何丞相辅汉灭秦,那是我等的楷模。可诸葛亮却是外儒内法,当政之时竭尽蜀国民力而穷兵黩武,这才身死国灭,当是我等的借鉴!”
嘿!这还真有点意思,把你比成诸葛亮了,你还不满意怎么着?你真德秀不就是个读过几本死书的迂腐文人而已嘛!说什么文坛领袖,光比文学成就——你写的几篇酸文章也就是是在南宋朝里流行一些,一大半还是看在你帝师的面子上,真过了一两百年,谁还记得你写过些什么?诸葛亮别的不说,只一篇《出师表》,千年之后,人就是学生必读必背的篇目,你真德秀给比了吗?
这还只是文学上的成就,要是谈起军事和政务能力,把你和诸葛亮比,那都是对诸葛亮的侮辱!
不过这几句话,柴安风也就在心里想想,真说出口真德秀还不得跟你拼命?
对付这些文人,那就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那是那是,是晚辈失言了。不过听说萧何丞相‘约法三章’极见成效。我看小孟将军的忠顺军,虽然战斗力颇强,但毕竟都是从北方流民那里招募来的
,军纪还有些涣散,就请真师傅留在这边帮忙筹措粮草,也帮小孟将军整顿一下军纪,不知真师傅意下如何?”
这几句话半真半假,居然还真的说到了真德秀的心坎儿里。
只见真德秀极其认真地沉思了一下,终于答应下来:“也好,我来襄樊之前,便听人说忠顺军乃是大宋强军之一。眼下灭金在即,忠顺军非动不可。而深入金国作战既要克敌制胜,又要在金国人、蒙古人面前显我大国威仪,军纪不好可不行。柴大官人,整顿军纪之言,甚为有理,那我就暂留此处,待时机成熟再协助小孟将军挥军北上好了。”
听了这话柴安风是一脸的轻松,好不容易终于把真德秀这个烫手的山芋甩出去了!
孟珙却恨得咬牙切齿:好你个柴安风,自己去金国逍遥自在、建功立业,却把这么大一个累赘扔在了我这边,这不就是给孙悟空戴上了紧箍咒吗?
总算是安顿好了真德秀,柴安风带着喜悦的心情,再次乘船回到了襄阳,真德秀也跟过来了,说是要给柴安风送行。
襄阳这边,孟银屏合岐国公主,两位女子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见柴安风去而复返,忙追问道:“你这是到哪去了?没瞧见我们都在等你吗?”
柴安风懒得同他们多解释,小跑着说道:“没事了,没事了,待会儿再告诉你们,现在赶紧出城北上,别再节外生枝了!”
说着,五百亲兵护卫便由孟银屏直接统帅,在黄有功、孙家康两个头目的带领下,护送这柴安风、岐国公主出城往金国去了。
真德秀还蒙在鼓里,见柴安风军容齐整,心中说不出的欢喜,站在樊城城楼之上,止不住地扬手告别……
匆忙北上,柴安风一行准备的并
不算十分充分。随军驱赶的十辆大车上装运的武器弹药、粮食补给,就占据了一大半,再加上空着预备着备用的车之外,真正装银子的就只剩下一辆大车而已,总共也就装上了,四千两银子罢了。
倒不是襄樊孟珙那边不舍得出车,实在是这次柴安风一行要穿越金蒙两国激烈交战的地区,地方治安没有半点保障,带着太多的银两财宝不是很安全。要是寻常小毛贼也就罢了,万一碰上蒙古骑兵公然出来劫掠,那麻烦可就大了。
因此这一程柴安风是觉得要过几天苦日子的。
但是踏入金国境内,此处的艰苦程度,要更加超出柴安风的想象。
这一条从襄樊到开封的路,柴安风几年之前为了同岐国公主相亲曾经走过一次。
那一年,金国的年景不是太好,路上也遇到过灾荒、瘟疫等几次灾难。不过那时候金国国力尚存,再加上柴安风为了收买人心,多补贴了一些银子出来,因此沿途百姓的日子勉勉强强还能过得下去。
但是如今此处却是一片萧条残破的模样,沿着官道的几处酒肆、旅馆、客栈,其中有几家还是柴安风光顾过的,现在早就已经荡然无存了,代替他们的是遍地的残垣断瓦和废墟残骸。
柴安风看了不胜感慨,怎么才过了这么点时间,金国就成了这副模样?
岐国公主无奈地回答:“这几年为了对抗蒙古,大金朝廷也是竭尽民力,再加上这两年收成不好,才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与其关心不如别人,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呢!”孟银屏插话道,“看样子蒙古人的兵锋也已渐渐影响到这里了,我们还是要小心。”
柴安风点点头:“用兵的事情还请银屏多关照关照。黄有功
和孙家康两个人,你尽管吩咐他们去做事,他们要有什么废话你就来告诉我,我来收拾他们。”
孟银屏在军中威望颇高,本来也用不着柴安风来替她说话,他只用三言两语的命令便将队伍整顿了一番。刹那间,原先还有些松散的队列,一下子变得紧密起来——从绵延曲折的一字长蛇阵,变成了紧密且互相照应的四路纵队,并将装载着物资的大车和没有抵抗能力的金国使团保护在了队伍当中。
这样抱团取暖的队形,一下子增加了众人的安全感,并又继续往金国都城开封方向走去。
行至半路,忽然看见前面地平线上,升起几股浓烟。只见这几股烟又黑又浓,显然不是老百姓做饭的炊烟,而是两军交战的硝烟。
孟银屏见状,立即招来孙家康,让他领两个弟兄先去前面看看情况,并且只要查明情况就好,不能同前方任何人发生冲突。而大队人马则停下脚步,原地列阵,以防万一。
柴安风麾下的五百亲兵护卫作战方式虽然还是以步兵列阵、火枪发射为主,但是柴安风却都已给他们配上了一人一匹战马,就是为了加快行动和机动的速度。
孙家康等三人纵马向前,不过片刻功夫便回来了,报道:“回二夫人,前面正是一股军队,似乎正在抢劫村庄。看他们样子,似乎是金国的溃兵。”
听了这话,岐国公主的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了,问道:“你看清楚了?可别把金国和蒙古搞错了!这里是金国的土地、前面是金国的村庄、村里住的是金国的百姓,金国的军队又怎么会去劫掠他们呢?”
孙家康办事沉稳,说话小心,而且当年随柴安风相亲,也是见过金国人的,自然不会看错,但他并没有
跟岐国公主争论,而是看了看孟银屏又看了看柴安风。
本国军队劫掠本国百姓算什么?还有本国百姓劫掠本国军队的呢,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就比如说,抗日战争时候的“水旱黄汤”里的“汤”,那就是活生生的证据。
不过柴安风对岐国公主还算客气,并没有当着众人的面直接驳斥,而问孙家康道:“那你说说,前面那只人马有多少人?战斗力强不强?”
孙家康想也不想地答道:“回大官人,我粗粗数过了,也就一两百人的样子。要说战斗力么……大约我带十个兄弟过去就能收拾了他们,莫非柴大官人是要我动手吗?”
柴安风刚想要下令,却还是先问了问孟银屏:“能不能多派点人手去瞧瞧?”
孟银屏想了想:“去看看也可以,但是杀鸡要用牛刀。要么不去,要去就全军行动!”
五百人马人数不算多,又经过了严格的训练,行动起来速度极快,不一刻就已排着整齐的队伍逼近了到村子附近。
举目望去,果然瞧见村子里面一片混乱——几座残破的茅屋都已被推倒在了地上,只有一座稍微像样点的,大约是祠堂模样的房子还留着,却也是几处冒烟,应该是被故意点燃的。刚才远远瞧见的那几股黑烟,就是从祠堂里冒出来的。
又见村中男女老少一片嘈杂,大人叫小孩哭的闹成一片,哭声极为悲惨绝望。时不时的还有几个兵丁往来其中,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勾当。可看他们的服色,却是的的确确、正正经经的金国士兵。
岐国公主见了,脸上一阵羞红,也顾不得同柴安风商量一下,便一夹马肚,独自一人骑马进村,高声喝问:“你们是谁的手下?大敌当前,怎么还敢劫掠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