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九回下 李全接任意气风发 安风不服大打出手
否则,像现在这样直接冲击柴安风的营盘,那迎接他们的,就只能是数百挺黑洞洞的火枪,而这些火枪射出来的子弹,是能够无情地夺走别人的性命的!
这些绿林好汉平时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可到头来他们却都怕死……
在付出了近千人的伤亡之后——已经有几个山头的人马被彻底打没了——那些急于建功立业、烧杀抢掠的绿林好汉们,终于平静下来,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惶恐,静候他们的大哥李全下达新的命令,来应付眼下僵持的局面。
但是现在的局面,李全又能如何应付呢?他没有现成的办法,也拿不出什么新的方案。
正在这时,冯天羽匆匆赶上,抬头见柴安风的人马已尽数回到了营寨,懊恼得直拍屁股:“这下难办了!这下难办了!”
这回反倒是轮到李全安慰起冯天羽来:“军师不要着急嘛!咱们这回有几万人马,柴安风这小子有多少人?才一千多人!咱们围,也能把他给围死了!”
这话给冯天羽提了个醒:“好,李大哥此言甚是。咱们这就传令下去,让弟兄们里三层、外三层地把柴安风围一个结结实实,围一个滴水不漏!听说柴安风昨天收买人心,大摆宴席,他带来的军粮一定耗费了不少,等他们吃光了粮食,自然也就举手投降了!”
冯天羽所料不差。
柴安风回到自己营寨的时候,先是同对手交火了一阵,后来为防止敌军继续攻打,赶忙挖深堑壕、加固工事。一阵忙活下来,等着开饭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所存的军粮不过能吃三天的,再怎么精打细算,也不过只能吃够五天。
这下,就连一向沉着镇定、潇洒倜傥的耶律楚材都有些坐不住了,习惯性的抚摸自己下颚胡子的动作都快了许多,显得十分焦躁不安:“柴兄,我算是中了冯天羽的计了!他竟使了个连环计,大概昨天晚上消耗我等的军粮,也在他的算计之内!”
其实冯天羽并没有耶律楚材想象中的那么高明,昨天那场宴会中,也的确有几个人是冯天羽安排过来的。但是他这么做,更多的只是为了转移一下柴安风的注意力,顺便打探一下营寨中的情况——至于消耗柴安风军粮这种高级操作,别说是实施了,冯天羽就是想都没有想过
……
这就是常言所说的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柴安风走了那么长时间的好运,也该倒霉一回了;李全倒霉了那么多回,也该占回便宜了。
猛然间意识到这一点的冯天羽,立即建议李全采取一系列行动:
一是命令自己手下数万兵马,将柴安风的营寨团团围住,并替换出之前受伤了的弟兄,让他们回诸城休养;
二是由李全亲领一支精兵在外坐阵,万一柴安风想要突围出去,就要亲自率军迎头而上——就是死,要把柴安风赶回去;
三是对于那些过来观礼看热闹的江湖人士,则听凭他们自由行动——不想掺和的,自然可以回去;想继续看热闹的,留在此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有一点必须要说明,那就是柴安风确实是里通金国的汉奸走狗,李全此举并不是为了报私仇,而是为了武林的存亡!
李全和冯天羽这番计划看似十分稳妥,实际上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杨妙真的动向。
虽然之前他们使了计策,远远的将杨妙真支开了,并且让那边的弟兄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越复杂越好,要尽量拖延住杨妙真的行动。但是这样的拖延效果终究是有限的,根本不可能无休止地拖住杨妙真的行动。
而就算杨妙真没有无条件地偏向柴安风,但也绝不能接受李全率领大军围攻柴安风的事实——只要她一回来,是必然能够替柴安风解围的!
而这时的李全就敢直接同杨妙真撕破脸皮对着干嘛?
那样李全不但失去了继任红袄军头领的全部的合法性,并且将会同时面对柴安风和杨妙真所代表的大部分红袄军的力量,这样对李全来说无异于自取灭亡。
因此对李全而言,现在最为有利的策略应当是直接向柴安风的营寨发起总攻,在尽短的时间内将柴安风拿下:活要见人也好,死要见尸也罢,总之非得将柴安风置于死地才能解除后患!
但问题在于柴安风的兵力实在太强,行动实在太快,冯天羽计划中的包围战变成了消耗战、运动战变成了阵地战,已经失去了野战解决柴安风的最好机会,而想要凭自己手下的力量攻坚进去可能性并不大。
就算攻进去了,也会导致李全实力大.大受损,拼个鱼死网破,反而
不利于自己今后的生存发展。
因此在各种客观条件的限制下,李全和冯天羽只能选择将柴安风为困住,等着柴安风耗尽所有的粮草,自然也就不败而败了。
柴安风这边也同样在做着周密的盘算。
按照孟银屏的计算,自己还剩下的粮食,最多够五天用的,虽然也已经派人去岚山那边调运粮草,但是现在的形势就算粮草送到了诸城城下,也是绝对不可能送进包围圈的。五天过后,就算李全不过来攻打,柴安风手下这千把号人也都饿死了。
这样的情况就决定了柴安风必须在五天之内,彻底解除包围,是突围而出也好,还是反击获胜也好,总之是要跳到圈子以外,那一片死棋才能变成活棋。
树挪死、人挪活嘛!
但实际的情况又给了柴安风另一个选择,那就是等待杨妙真的归来,只要杨妙真来了说上一句话,李全自然也就解围而去了。
因此柴安风虽然危如累卵,实际上却是稳坐泰山。
当然了,这是建立在他手下的军队具有无可置疑的战斗力的基础上的。
“可这也太他妈窝囊了!”
自己好歹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居然选择窝在这巴掌大的营地里当缩头乌龟,等着一介女流之辈的杨妙真过来搭救自己——说起来的确是有些窝囊。
“那怎么办?柴兄总不能打出去吧?”耶律楚材问道。
打出去。
柴安风确实是想打出去的,但问题在于打出去之后能不能取胜。如果离开了营寨,却没有必胜的把握的话,那不就成了送死了吗?
对于自己麾下亲兵护卫的战斗力,柴安风是有信心的——他自信凭借自己手下的人马,再依靠这座加固了的营寨,李全光想靠着人多势众的优势就击败自己,或许也没那么容易……
然而防守是一回事,进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热兵器加入战场之后,一直到坦克发明之前——也就是直到二十世纪初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战场的常态就始终是守强而攻弱。严阵以待的火枪阵,一下子消除了对手几乎所有正面突破的办法,但略显笨拙的火枪阵列也着实没有同其防御能力相匹配的进攻手段。
特别是在柴安风还没有掌握火炮技术的现在,他依旧没有寻找到可靠的进攻的方法。、
正
因为此,柴安风才会不断地尝试骑兵发射火枪的新战法,尝试戚继光鸳鸯阵的旧战法——虽然这些战法,算不上成功,并不能发挥火枪的全部优势。
也正因为此,柴安风才会忌惮于蒙古人,毕竟面对来去无踪的蒙古骑兵,柴安风队伍攻击力不强的劣势,就会被无限放大!
现在围在城外的那些杂牌军,固然没有蒙古骑兵那般的精锐,但是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单凭一千的火枪队就想要克敌制胜,能有多少把握呢?
但是孟银屏却有信心:“夫君想打一打的话,也是可以的。打输了也不要紧,大不了重新退回营寨,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损失。”
孟宗政、孟珙和孟银屏这嫡亲的三父女之中:孟宗政作战过于谨慎小心,孟珙有时候又太过大胆,而孟银屏似乎介于两者之间,打起仗来既不会消极避战,也不会去冒太大的风险。
因此让孟银屏指挥军队,去拼硬仗、赢险胜是很难的,她追求的是稳健地赢得战争。所以当她说,有拼一拼的机会的时候,那就一定存在着可以克敌制胜的杀机。
然而柴安风这时却陷入了犹豫。
方才从诸城外的高台下,退到营寨内的短短几步的路程中,便已造成了五名亲兵护卫的阵亡和十来人的受伤。
这样的伤亡虽然不大,但柴安风依旧十分心疼。
因为他麾下的亲兵护卫人数加起来,才只有区区两千五百人而已——比起南宋朝六七十万的大军;比起被打的只剩下一隅之地的金国二三十万的军队;比起红袄军也有的三十万万之众的兵力;比起蒙古统一了草原之后组织起的十三翼骑兵——柴安风的兵力实在是太少了!
而且为了保证足够的战斗力和忠诚心,柴安风的亲兵护卫的兵源必须是从在崇义号做工的工人当中挑选,并且配备的武器装备十分高级昂贵,经历的训练也十分严格漫长,想要在保持原有战斗力的前提下,大规模扩充人马,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柴安风穿越到南宋已有四五年的时间,可自己的视力范围仅限于江南青龙镇和山东莒州岚山城这两处地方的最重要的原因——他能够信任的人,实在是不够多,扩充势力范围的步伐也因此受到了十分严重的限制。
因此柴安
风会麾下亲兵护卫有一个算一个,那都是宝贝疙瘩——任何一个人的伤亡,都是最重大的损失!
虽然战场上,这种你死我活的较量中,伤亡是根本避免不了的,并且柴安风使用火枪的战术已然震动天下,在战术的突然性上大打折扣,像初战仅凭二百人的队伍就可以毫无损伤地挡住完颜合达数万精兵半天这样的奇迹,是越来越不可能发生了……
对此柴安风不能不格外的谨慎,毕竟他同这支力量有着休戚与共的关系。
但是孟银屏有她的道理:“别看李全人多势众,但是真正管用的不多,只要击败、击杀李全一人,那这数万人的队伍就会瞬间崩溃,不就能够克敌制胜了吗?”
道理还就是个道理,但最终落到实处的还是要,想办法击败李全本人。
按理说李全虽然武功高强,但也是肉体凡胎,只要被火枪的子弹打到一样也是死——并且柴安风还装备了铅弹,一枪打过去,就能让对手血液中毒,当场不死也活不过一个月。
但最关键的问题是,李全是见识过火枪的威力的,现在手上又有数万大军,根本就不可能轻敌冒进站到柴安风的面前,想要对他发起精准攻击,实时所谓的“斩首行动”,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孟银屏要做的就是解开这一道难题。
只见柴安风坚守的营寨大门忽然洞开,在火枪的掩护之下,两三百名全副武装的亲兵护卫,五六个人、七八个人各自列成了攻守兼备的阵型,从营寨门中突破出来,直接向李全的队伍杀去。
李全的包围圈刚刚形成,还不是十分稳固,见对手营中忽有人马突然杀出,一时有些慌张,一边赶忙组织起抵抗,一边派人去向李全和军师冯天羽汇报。
柴安风企图突破包围圈,这对李全来说既是个坏消息,又是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柴安风的战斗力十分强悍,如果下了死心要向前突破的话,想要阻挡住他并不容易。但好消息是——柴安风至少肯冒头了,只要他冒了头就失去了营寨工事的保护,也就给了乘机歼灭其全军或者一部分的大好机会!
于是李全听到消息便赶紧率领起自己最亲信的弟兄,向柴安风的营寨门口攻打过去。
待李全赶到战场之时,战局已经十分被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