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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 不负光阴

从前朝炀帝重建洛阳城始,本朝高祖、太宗两代皇帝继续经营洛阳以镇抚山东,到了显庆二年,高宗更是直接下诏营建东都,与西都长安并举,自此大唐帝后驻跸洛阳有三十年。

皇帝在何处,权力即在何处。于是皇室宗亲、功臣勋贵便从长安移居至洛阳,以求圣眷不减。一时间王公侯伯、世家豪族便蜂涌而至洛阳,为各自家族置产办业。

洛阳都城南广北狭,凡一百零三坊。以洛水为界,西北为皇城,内置皇宫和各官署衙门。洛水之南均为民坊,两岸架设数座桥梁以交通南北,其中最大最忙碌的便是天津桥。

之所以最大最忙碌,因天津桥沟通城南里坊与河左皇城,是朝廷百官上下朝必经之路。在洛阳城,离天津桥近的地方,居住的不是达官就是贵人,而平民百姓所居,则离皇城远远的。

崇让坊位于都城东南禺,里面的居民多是贩夫走卒。即便如此,这些人能在都城内有片瓦遮身,亦属成功之士。更多的,只能在城南荒地上搭间茅棚做立身之所。

坊里有一套一进院的宅子,算是该坊大户人家。说是一进院,其实不过多了围墙而已。

院内,一个身形魁梧的青年眉头紧锁正提溜着一台石锁。这石锁看着有四五十斤重的大小,但这人提举在手中,却不大费什么力气。

此人乃夏超,是原扬州长史夏敬之长子,朝廷追封夏敬之为临淮开国县男爵位后,由夏超承袭爵位。当初夏超想要参加平逆官军以报血海深仇,最后被武后以给夏家留嗣为由拦了下来。

之后,夏超便将得到的赏赐置换了一所宅子,以方便在洛阳立足。

又过不久,徐逆缴首的消息传来,宫里则派了一个内侍过来祭奠慰问一番,其他却并无表示。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虚度光阴,夏超逐渐不耐烦起来,于是便托人打点,想找点事情做做,奈何在王公遍地的洛阳,人微言轻,身后无家族庇护,又实在拿不出多少金银,以至于现如今只好宅于家中无所事事。

去岁文举加开了一届恩科,而武举却无动静。大唐武举不像文举有定例,什么时候开,招多少,中举之后如何安排,全随武后心意,所以虽说夏超有心走武举,但将来到底会怎样,他心里并没有一点数,于是每日里只好拿这些石锁、沙包撒气。

“咚咚咚”听到有人叩动院门,夏超抬头望去,心道:“我这小院平时僻静,从无访客,今日这是谁来了?”

待开门一看,眼前站立的竟是妹妹,夏超不由大喜,便握着夏乔的手笑道:“你怎么来了!宫中日常,可有人为难?”

夏超就剩这一个亲妹妹,还在宫里当值,而宫墙深重,最不是好相与之地,一个人在里面无依无靠,作为哥哥的如何能不牵挂?

兄妹两便抱头痛哭。待悲伤的情绪随着鼻涕与眼泪同飞,两人也逐渐意识到抱哭的行为并不妥当,便不自觉分了开来。

“你在宫中可辛劳?可食饱?可衣暖?”夏超收拾好心情便忙问道。

“哥哥无需担忧,我在宫里一切尚好,也未曾遭人欺负。”夏乔不欲兄长担心则露出微笑回道。

报喜不报忧,历来是国人与家人相处之惯例。

见妹妹报平安,夏超点点头,交代道:“宫里人多嘴杂,忌讳颇多,你在宫里当值,要尤为小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夏乔则点头称是,随后则问道:“之前你来信说要考武举,不知有何章程?”

夏乔的话让夏超失了方才的兴致,只见他叹了一口气道:“平常虽不忘勤练,但下科武举何时再开则不得而知。”

见夏超一脸茫然,夏乔则捂嘴笑道:“妹妹这次过来,倒是奉着旨意。”

“哦,此话怎讲?”夏超挑眉问道。

“天后知道你想考武举,便让我传旨要你不可虚度光阴。”夏乔正色道。

听了这道旨意后,夏超再次落寞起来:“原以为妹妹带来了武后要擢升自己的消息,没想到武后只是要自己不可荒废年华。自己有爵无职,除了每月按时领取微薄的例俸,就再无正经事可打发了。”

夏乔见兄长神情失落,又笑道:“还有个旨意,你要不要听?”

夏超翻了翻白眼:“你是在消遣与我?快说快说!”

“我出宫之时,天后要你备好拜师礼。”

“拜师?”夏超一头雾水:要拜谁为师?

望着兄长的一脸不解,夏乔则道:“哥哥,天后听说你有心武举,或是要为你延请武师。”

……

当晚,夏超卧在铺上久久难以入眠:妹妹这次过来,带了三条信息。其一,天后还记着我;其二,天后要为我延请师父;其三,武举迟早要开!

想通其中关节,夏超踌躇满志,第二日闻得鸡鸣,便起身至院中举起石磙来。

就这样过了两日,夏超正举着重,又闻扣门声响,接着又传来一句话:“临淮县男夏超,可在此处?”

夏超心中一动,赶紧上前开门,只见门外站着数人,其中有两人骑马。骑马者一人面庞无须乃内侍打扮,另一人头戴头戴黑色幞头,衣着绿色官服,其他则是随侍。

“小子正是夏超,不知诸位大人是……?”夏超拱身行礼。

“你瞧,这小子身为开国县男居然向我等行礼,倒是识趣!”这名内侍向绿服男笑道。

只见绿服男点头回道:“是个懂规矩的。”

随后一跃而下。

大唐内侍无品无级,衣着绿色官服的也不过六七品官阶,而开国县男虽是最低等爵位,但无论如何官秩也高于这两人。

夏超向这两人行礼,显是令两人受用,他却不知道这两人曾受令赐死过几个王爷。

“临淮县男夏超接圣后手诏。”

“夏氏敬之,以忠报国,典册所称,感义捐躯,名节传世。其子夏超,承继忠义,是为典范。悉闻有意武举,尽忠义勇。当择名师,以助其力,以慰英灵。有大光明教主,来自西域,文武兼备,神功卓绝,是为良师。应择佳期,行束修之礼,日后勤勉习武,以全忠勇赤心。”

待夏超接完旨,便要向绿服官员下跪拜师,却被那人一把扶住。

“我大光明教非名教做派,无需动辄跪拜,此外我也非教主。”这人便向夏超娓娓道来:

“大光明教奉光明真神,唯教主得光明真谛,乃真神之奴仆,于世间之代表,上传下达沟通人神。座下设十三使徒,传教天下。其余信众一律以手足兄弟相称,无贵贱之别。”

“我教主姓张讳昌之,乃天下第一等人物,悲天悯人,心怀天下受苦之众,为圣后所倚重,位尊责重,自是无暇亲授你武艺,今后你将随我习武。”

夏超听说今后随这个绿衣男子授艺,便要再次跪拜,任被其拦下。

“你有心即可,倒不必多礼,咱们教内不兴这个。”说着,绿衣男便摘下幞头露出头发。

见其并未束发,只是将头发盘在一侧,用一支素钗夹起来,装扮与常人有异,夏超方确信这大光明教不讲究名教礼数。

“我叫马司南,你称我师兄即可。”马司南笑着说道:“咱们教内排行不以入门先后为序,只讲究贡献大小,智、力、功,权、钱,贡献越大排行越前。将来你若能排到十三以内,便可获教主亲授。”

之后又讲了些教内规矩,约好某日再会,一行人便扬长而去。

送好客,夏超则回想了今日之事,暗暗下决心要抓住机会,将来好出人头地。

…………

嵩山少林,两个和尚正引着一个道士走向一偏院。

“年前一别,界文师傅身子可痊愈否?”那名道士问道。

只见一个瘦高个和尚停顿躬身谢道:“已然无恙,多谢令师慷慨援手,感恩不尽。”

问话之人乃茅山白云子首徒张太虚,答话之人是龙华寺法源大和尚之徒界文。去年界文在扬州兵乱时,身受重创危在旦夕,后为白云子所救。

张太虚微微一笑便转而道:“我这次过来是顺道拜访下法源大师,”

随后便被领到法源跟前。一般说来大唐的出家人不留发须,但法源却留有短短发茬,看上去灰白一片,只有眉毛依旧浓黑。

张太虚走到法源跟前行礼寒暄:“大师别来无恙,瞅着气色比年前好。”

法源也躬身回礼:“多谢施主挂念,更谢令师慈悲。大恩不言报,只好铭记在心。”随后,便带着界文界武向张太躬身虚行礼。

张太虚哪敢代师受礼?只好侧身,接着扯开话题:“我这次来只是顺路带个消息,免得大师牵挂玉林小友。”

随后张太虚便将师尊辞去茅山掌教的来龙去脉详说一遍,直到最后将其师尊大概去向告之法源。

听了张太虚一席话,法源思索片刻便点头道:“也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玉林由令师带着游历江湖,是其缘分,必将受益匪浅。”

送走了张太虚,法源将界文界武叫到一起:“我已无牵挂,不日将启程去往神都,”

该去的终归要去,法源数次拒绝进京,虽然去年同意进京,但拖延至今,仍滞留嵩山,已惹武后不快,如今玉林已有妥当安置,法源便不再推脱。

见两个徒弟唱喏,法源又道:“你们留在少林,我独身前往即可。”

两徒弟听到法源要撇下众人独身前往洛阳,如何不明白其师用意?

两人便一齐劝道:“译经事务本就繁重,师父常常废寝忘食,若无人照顾,长此以往亏空精气,无益师父身体,亦不利于译经大业。”

一番劝说之下,法源才同意由界文随同侍奉,而界武则留在少林带着秋林和景泉二徒。

院外大松下,秋林和景泉正装模作样地做着功课。

“二师兄,你说师父他们到底找到了大师兄没?”景泉问道。

去年两个师父外出寻找大师兄,一去半年,最后空手而归,问其所获,却语焉不详,也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秋林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也不知他身体如何了……”

两人正闲聊,突然传来界文师父的责备:“就知道偷懒!”

“业精于勤荒于嬉,你们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怕被你们玉林师兄超过太多?你们可比玉林入道早矣!”

景泉倒是机灵,感觉听出言外之意,也不顾界文责备,忙问道:“师父,师兄下落是不是有着落了?”

界文并未回答,只是南眺一会,待收回目光,说道:“玉林正跟随一位世外高人游历,三年后应当会回来。”

秋林与景泉两人听见大师兄消息便欢呼雀跃,界文见此则叹了口气:“我与你们师祖不日将去往洛阳,你们和界武师父留在少林,当勤学苦练,不可辜负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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