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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脱彼牢入此牢何处非牢02

来到失八儿秃的明朝使者李实和罗绮与也先谈得不错,主要事情都达成了一致。也先设宴款待。

完者脱欢、伯颜帖木儿、赛罕王、博罗纳哈勒、昂克坐陪。

也先举起酒杯:“来,李大人!罗大人!我们为双方和好、通贡互市这一美好前景干一杯!”

酒过三巡,罗绮轻轻捅了李实一下,悄声提醒:“太上皇!”

李实点点头,转向也先。“感谢那颜的热情款待!李实有一事,还请那颜开恩。”

“李大人不必客气。”

“我朝与贵邦既然准备化干戈为玉帛了,我们的太上皇实无继续麻烦你们的必要。李实想知道,那颜是否可以考虑允我们将太上皇接回家去?”

他此行并无谈判接回太上皇的任务,此刻主动提出这个,是他与罗绮的自作主张。接不接的回去且放在一边,对方的态度还是要探一探的。

也先道:“你们想接回太上皇,这不是不可以商量。可你们的国书里并没有这一条呀,只是互通问候、商议言和而已。你要我放人,若这不是你们皇帝的意思,我答应了你,再落下埋怨,我找谁说理去?”

李实无言以对。

也先道:“你回去后告诉你们的皇帝,接太上皇回去之事,不是一两句话能讲清楚的,须另派专使来谈。”

“明白了,”李实道。“在下回去后一定向圣上转达。只不过,此次我们来已经来了,还请那颜行个方便,允许我们去看望一下太上皇。”

“好说好说。先喝酒,宴席过后,我让二弟带你们过去,见见他吧。”也先端起酒杯。“来来来,继续喝酒!”

蒯钢从工地回到家时,父亲和母亲已在等他。

“大郎,”蒯祥道。“为父已经把伯颜帖木儿的信交给了恭顺侯。他约好了王大人、胡大人、高大人,明晚在他家见面。到时候你带皮儿马黑麻直接去恭顺侯府吧。”

“太好了!”蒯钢道。“我这就去通知他。”

“为父在琢磨,此事要不要告诉你于伯伯。”

蒯钢道:“有于大人支持,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于大人说话,今上最能听的进去。”

蔡小芹在一旁插话道:“我看你还是别告诉他。”

“为什么?”蒯祥问。

“你告诉了他,会让他左右为难,”小芹道。“你想啊,于大人是圣上最为倚重的大臣,他若知晓瓦剌来了密使,奏不奏报皇帝?奏报吧,朝中重臣私会敌国密使,皇帝定会震怒。不奏报吧,他岂不是渎职?况且,他的女婿朱骥执掌锦衣卫,专门负责抓捕瓦剌奸细。他们翁婿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蒯祥道:“这么说,这件事就不打算争取廷益的支持了?”

“于大人秉性正直,接太上皇回京,他肯定不会反对。你不用同他打招呼,我相信,只要在朝堂上议论起此事来,于大人一定会站在支持接太上皇回来这一边的。”小芹信心十足。

“还是你想得周到,”蒯祥道。“你的见识不让须眉呀!就照你说的办吧!”

“对了,听说侯泰回来了?”小芹问。

“是啊,圣上下旨,把他从南京调了回来,专门伺候吴太后。”

小芹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啊!老乡回到北jing,秋红终于可以放心了。对了,那陈符公公呢?”

“陈公公没这个好命,他已于去年过世了。”蒯祥神色黯然。

“莹姐姐一定很伤心,她在陈公公家住过八年,陈公公一直那么照顾她。”

“以后别再莹姐姐莹姐姐的叫了,”蒯祥道。“人家贵为太后,是当今圣上的生母。你们尽管曾经姐妹相称,如今毕竟君臣有别,地位相差太悬殊了。”

“你怎么也当官当得如此世故了呢?”小芹道。“她贵为太后,这个不假,可我从来没觉得她高不可攀。在我心里,她永远都是乐安城北小院里那个会弹琵琶的莹姐姐。”

蒯钢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憋不住了。“咋回事咋回事,娘?这个段子儿子可没听过!”

“边儿去,没你事!”蒯祥道。“都是些陈年旧事,那时候还没你呢。甭瞎打听!”

明朝使团来了失八儿秃,令朱祁镇又喜又忧,喜的是朝廷终于派人来了,忧的是他们会接自己回去吗?他的心里七上八下。最理解他此刻心情的是萨日娜。她来他的蒙古包看他,陪他喝喝奶茶,给他吹吹风。

朱祁镇问:“朝廷派来的使者是谁?”

萨日娜道:“李实和罗绮,我大哥此刻正在宴请他们。”

“你说,他们会接朕回去吗?”朱祁镇忐忑不安。

“听大哥说,明朝的国书中并没有提接上皇回去的字样。”现实尽管残酷,可萨日娜不得不让他面对。

朱祁镇顿时崩溃了。

“上皇不必焦虑,咱们不是还另外派出了一位密使呢吗。”她安慰他。

“话虽如此,可朕觉得朕的御弟与朕隔着心,他存心不想让朕回去。”

蒙古包外一阵嘈杂。

门帘掀开,伯颜帖木儿带着李实和罗绮走进蒙古包。

两位使臣跪拜朱祁镇:“臣李实、罗绮叩见上皇!”

“两位爱卿请起!”朱祁镇端坐,努力找回自己那所剩不多的帝王尊严。

李实和罗绮站起。他们看着这简陋的蒙古包,不禁流下了眼泪。

李实道:“上皇,臣等来迟了!”

朱祁镇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问:“太后好吗?”

李实答:“太后很好。”

“皇帝好吗?”

李实答:“皇帝也很好,请上皇放心!就是皇帝让我们来看望上皇的。”

“钱皇后好吗?”

“钱皇后……也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朱祁镇紧张起来。

“只不过她思念上皇,哭坏了一只眼。还有,她的一条腿也因整日跪伏在佛龛前,瘸掉了。”

朱祁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热泪盈眶。“可怜的皇后,是朕拖累了她!”

罗绮劝慰:“上皇切莫悲戚,时时要保重龙体!”

“朕在此已经一年,你们这次来,会接朕回去吗?”这是一个不得不问的现实问题。

李实和罗绮十分尴尬,无话可答。

“怎么?不接朕走?那颜已经答应放朕走了,你们告诉皇帝,让他派人来接朕。朕回去后别无他求,只想亲人团聚,做一个普普通通的黔首!”朱祁镇越说越伤心,不禁失声哭了出来。

李实奏道:“上皇请允微臣直言。”他想起临行前皇帝的嘱咐。

“你说。”朱祁镇拭去眼泪。

“上皇住在这里,才想起以前锦衣玉食的日子吗?”

萨日娜瞪着李实:“怎么跟上皇说话呢?”

朱祁镇道:“郡主不要插嘴,让他说。”

李实横下心来。“上皇有今日,只因宠信王振。早知今日,上皇当初为何要一味宠信这个小人呢?望上皇将来回京后,能承担责任,以此为戒!”

“这番话是皇帝让你说给朕听的,对吧?”朱祁镇一听便知。“朕用错了王振,这个不假。可王振在时,群臣都不进言,今日却皆归罪于朕。”

伯颜帖木儿道:“上皇息怒,李大人之言不管是谁让他说的,也是发自肺腑。回归之事,请上皇放心,皇帝肯定会接上皇回去的。”

萨日娜对二位使臣道:“你们两个,回去后转告你们的皇帝,甭推三阻四,赶紧把他哥哥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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