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好不容易吃完酒席，各自回家安睡。可谁曾想到刚到下半夜，新郎官江边就披着衣服过来喊门：“老二，老二！快开门！爸快不行了！”

累了一天的江湖沾了床便睡了，倒是起夜奶孩子的小妹儿听到了，赶紧一脚将自己男人踹醒：“江湖，快起来，老小在喊门，说你爸快不行了。”

被踹了一脚的男人起先还下意识的伸手摸孩子去，一听到小妹儿的话立马一激灵：“别瞎说，我爸好的很，连守夜都还用不到呢。”

“你家老小！江边在那叫你没听到啊？！”

“哎呀！”听着外面的声音，江湖立马起身边穿衣服边去开了门：“你喊什么呢？！”

“哥，爸。。快不行了。”

“瞎说什么，我去看看，你接着去喊老大和老三。”王江湖当初分家的时候只在老房子旁边新起了一个，而老大则是在村口那盖了个大屋，老三去了半山腰那里。

王江湖内心忐忑的来到了父亲的房里，只见母亲梳好了头发坐在父亲旁边，老小新娶的媳妇也一脸惊慌的坐在那里。床旁边除了药碗还放了一套父亲的衣服，王江湖惊讶的看着那摞新衣服瞬间感觉自己喘不上来气了：“之前还好好的啊，都还没叫过我们守夜呢？”

“今晚熬过去了，你们就可以守夜了。”老太太看着病床上的人淡淡的说道，“过来，到你爸旁边来，让他好好看看。”

王江湖在床边坐了很久，慢慢的老三、老大和老小都来了，一一上前看了一眼父亲，然后默默的坐在了床边。过了好一会儿，大哥王江河才开口问道：“是不是要派人去把大姑接回来？”

“接什么！天亮了去小卖部打个电话知会一声，回不回来、怎么回来是她自己的事。”老太太捻了一下神情说道。

“打电话要3毛钱一分钟，话还没讲清楚就要挂了，而且她这回来也不可能只是小住，带的东西估计得不少，过年边家里事儿都多，总不可能一家都过来，还是接回来的好。”老二江湖看着老太太的脸色一点一点的说着。

“是啊，她一个姑娘家的，那么远路，太危险了。”老大江边也叹了口气说道。

“远？哪远了？不就隔了一个镇子吗？那边不送还不会叫个车啊？”老太太一向是副小姐做派的，不管是现在年纪大了，还是生气的时候都是，连有时候骂人吵架都是。

“年根怕是不好叫车。。。”

“老二说的是，就算叫了怕也贵的咬牙，还不如把拿钱省下来让她买点东西回来也好看。”老三接过话继续说道。

老太太闭着眼睛没说话，其他几个也只能陪坐着。过了一会儿，老太太睁开眼睛看着几个儿子问道：“那你们谁去接呢？”

“额。。。”

“我去吧。”不同于其他几个兄弟支支吾吾的，老二王江湖和老三王江海直接说道。

“我给你们套个板车吧。”老大江河憨笑着说道。

“我这才结婚呢，又不大记得路，我就在家照顾爸妈了。”老小傻乎乎一脸天真的给自己找补着。

“那就这么说了，我去套车。”

“慢着，老二你家那个才生呢，你怎么走，一帮丫头我是不会帮你看的。老三，你回去跟你家那个打声招呼说好了，免得闹腾，都搞好了，你跟老大一起去。”

“妈，我家里。。。”老大支支吾吾打算说些什么。

“大儿媳要是忙不过来就让她把我那两个大孙子送过来，反正孩子都那么大了，又是男孩我喜欢。”

“王乾都16了留在家帮忙吧，王坤13岁正是皮的时候，我怕他吵着爸，芳儿小才8岁，要不？”

“我不喜欢丫头片子，女孩子8可以跟在妈身边干活了，老二家的就是。”

“我家。。。太多了，没办法。”

“好了，熬过去了，天蒙蒙亮了，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吧。老小夫妻两在这守着。”老太太查看了一下床上的老伴，然后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说道，“老二，你也回去，做好准备，晚上守夜。”

回家后，王江湖把刚刚的事娓娓道来，小妹儿听完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还分什么呀，天一亮就把家里备着的年货理理，留一部分孩子喜欢的，其他全搬到隔壁去，今年我们就在那边过年。”

“可是妈不喜欢女孩子，我不想这个时间你们还吵。”王江湖面露为难的说道。

“谁愿意陪你那个妈过年，她在看不上女孩她不也是女的，再说了，你姐都能回来，我为什么不能带孩子过去过年？况且，我们过去是陪老爷子过年的。”小妹儿仰着脖子理所应当的说道。

“那你不能吵架哦？”王江湖想了又想，郑重的嘱咐道。

“你傻不傻！”小妹儿看着自家男人嫌弃的说道：“这个档口，白痴才会找架吵。”

得了这样的回话，王江湖笑的像个小傻子一样，乐呵呵的去煮了早饭，然后一个个的将孩子弄起床。一家人在一起吃了早饭之后，王江湖将家里的东西，归拢了一下。好在那时候家家都穷，哪怕是过年，家里也没什么真的拿的出手的东西，唯一能显示年味的就是那一小包一小包的顿米糖，以及一只鸡和两条鱼，其他的都是些不起眼的东西。幸好家里由于小妹儿坐月子还有些红糖，王江湖想了又想，捡了又放、放了又捡，来来回回好几趟，最终还是小妹自己看不下去拿了半包递了过去。就这样，等到天都大亮了，村子里的人都起了，王江湖才带着4个丫头，让她们一人手上拿着个小东西，自己拎着鸡和鱼走在前面，去了隔壁。

很意外的，老太太并没有赶人，听到了来意也没说什么，面无表情的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眼看老太太没有拒绝，只是像以往一样无视几个闺女，王江湖心底一乐，忙带着女儿们去里屋给爷爷请了安。老小和他媳妇儿搞不清状况，但眼见老太太没表态，也就一个跟着一个视而不见。下午的时候，老三媳妇也带着孩子拎着些许东西过来了，没明说也要在这过年，只是说老三下午该回来了，她带着孩子在这等等，老太太还是没有表态。过了会儿，老大媳妇也就是之前那个王娟领着两个儿子像个斗胜的公鸡一样，昂着脖子走了过来，手上拎着的东西加起来和王江湖家的别无二致。

眼瞅着快到晚饭的点了，老大终于带着弟弟妹妹回来了。王紫英，老太太的大女儿，17岁那年，正闹文革呢，不知怎么的跟隔壁镇上的一人认识了，私定终身，就这么把自己给嫁了。父母都不同意嫌对方太穷了，底下还有3个弟弟和2个妹妹，只是她死活愿意也是备了嫁妆的，但自从嫁了之后，王紫英不是忙着照顾弟弟妹妹就是忙着生娃带孩子，加上交通不便，又穷，年不年都回不来一次。另外，老太太还有一个小女儿，排在三儿子和小儿子中间，就是12岁那年意外坠井没了。

王紫英面带愧色的进了门，含着泪给自己的娘磕了个头，老太太不理，她也不好起，就这么磕着。老太太倔强的撇着头，只是那眼神除了低着头跪在那的王紫英，谁都看的出来不舍。她带的东西不多，老三一人就能拎着，老大则是去解了车给牛喂食去了。老三一进门看见里面的情境，忙将手里包着的酥糖递到了老太太面前：“姐姐特意买的。”

老太太看着眼前的酥糖，调整了好一会儿呼吸才更着脖子说道：“你爸还没死呢，跪什么呀。老小带她进去，不许再跪了，更不许哭，现在还不是嚎丧的时候呢。”

待人起身往里走，老太太才忙正眼好好看了几眼，当看到王紫英身上那棉衣棉裤都打着补丁，忙转过头去，自己踉跄的向屋后走了过去，不多时家里响起了呜咽的声音，起初听是房间里传来的，仔细听又感觉好像不止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