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立富那边在和对方死磕了半年之后,最终还是接受了对方的方案,同意以房抵债。大大小小,各种房型的房子共计十套,其中8套被立富以相同方式抵给了材料商。年底的时候,材料商又因为拖欠工资将房产卖给了员工和他人。那时候立富资金也吃紧,便央着材料商一起将他的一套房子也卖了。
可等第二年年初签完合同要过户、拿产证时,恰逢楼市开始大涨,购房者也越来越多,开发商直接反悔了。可上上下下牵扯到这么多人呢,好一顿闹腾。没办法,立富只能硬着头皮又去要房,但对方直接找来了律师说之前的合同签署的并不符合流程,属于无效合同,如果他坚持还是要房的话,那么只能重新签订合同,而且按照规定,以房抵款按照规定不能高于工程款的30%,所以房子顶多也只能给他2套。有回款,能维持现金流,立富倒是愿意,只是买家现在都吵着要房子,这事只能暂时又停在那里,僵持不下。立富和材料商又反过来去做购房者的工作,但随着时间越拖越久,房子的价格越涨越高,那些购房者干脆联合起来将他们都告上了法庭,一个告一个,一级告一级,一下子出现了十几起案子,最终法院决定统一处理。
在这之后,建筑行业里在签订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签订时直接约定“以房抵款”,或者出具“以房抵款”承诺。但,通常仅是笼统约定“以房抵30%工程款”或“30%的工程款以交付商品房的形式支付”,又没有相应的补充条款来对用于抵偿工程款数额及对应房屋进行明确。所以“以房抵款”仅是对工程款的一种替代支付方式的约定,因此在双方当事人事后没有达成补充协议的情形下,“以房抵款”协议最终由于缺乏可履行性,一般又不能作为结算的条款。可是像立富这样的分包商不管愿不愿意,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陷入这种条款里。这也导致有些工头为了弥补自己的损失,尽早退出,及时止损,而继续侵犯下游劳动者的利益。
那年年底的时候,老二秋月接到了好朋友小惠的结婚请柬,小惠的结婚对象是一位四十多岁、近五十岁的大叔。那位大叔早年间一直是小惠的歌迷,出手很大方,追求的攻势也很猛烈。但考虑到巨大的年龄差,也顾及到对方应该是有家有室的人,小惠一直都对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许是上天开了一个玩笑,又或是一个有意且刻意的误会,小惠那晚被几个客人吵着、闹着灌了不少的酒,正当小惠被骚扰的抽不开身时,大叔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勇士,直接将她带离了那里。
一番倾心耳语之后,等小惠再次清醒过来时已身处酒店。在那之前,小惠被自己的舅舅保护的很好,所以当大叔知道那是她的第一次时,他原先对她心底的那些偏见全都消失了,他突然觉得在那哭的梨花带雨的小惠是这世间的珍宝,她那样的单纯又美丽。
在那之后,他将小惠带到了一处别墅里,叫她安心的住在那里,并告诉她自己离异,有个读高中的儿子,等孩子高考完,他便正式娶她。这一骗就是几年,直到小惠怀孕,他才后知后觉的去和老婆办理离婚,所有的谎言自然也就被捅破了。可小惠已经怀孕,这几年她又一直被娇养着,根本就没赚过钱,所有的花销都是大叔给的,就连家里妹妹的学费以及母亲的赡养费也都是大叔出的。她陷进去了,哪怕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她也只能自己哄骗自己,甚至委曲求全的哄骗自己反过来去讨好大叔,肚子里的孩子和她的年轻貌美竟成了她唯一的筹码。可当午业梦回时,她总能想起大叔的前妻,她变了,她强迫着自己改变,强迫自己将这一切合理化。渐渐的,她之前的小女儿情态,她的娇羞,她眼里的憧憬和光芒都变了。因为还怀着孕的关系,她管这叫“合理”的成长。
婚礼是西式婚礼,主题是水晶之恋。小惠的母亲去年跟隔壁的大叔领了证,所以这次女方的亲友就是小惠现在的父母以及两个妹妹,外加春桃。这几年时间里,秋月和小惠靠着手机一直隔空保持着当初那无话不说的小姐妹状态,只是两人这两年的境遇大不相同,对于某些事情的看法也略有不同。
按照男方的身份和地位,加上小惠怀孕的原因,婚礼可以说是简办,但其奢华程度依旧令人乍舌。来参加婚礼的秋月一点点的沦陷在这梦幻般的婚礼现场,她第一次有了想结婚、想嫁人的冲动。哪怕到了后来,她去到小惠名下的豪宅,抑或是看到她那些珠宝首饰、衣服、鞋子、包包那些东西的时候,满脑子想的也都是自己今后的婚礼该如何如何,她沉浸在对自己日后生活的憧憬里。但小惠的两个妹妹在看到这些之后,所表现出来的反应截然不同,亲妹妹眼里有惊叹、有怜惜、有不屑、有拼搏;而隔壁大叔的女儿眼里满是追忆和不甘,更藏有对小惠的不服气,她眼睛里迸发着对这种生活的渴望和向往,甚至连看自家姐夫的眼神都跟着变的不一样了。只是这孩子到底还小,眼里的野心昭然若揭,很快就被人警告了。
秋月参加完婚礼回去后没多久就是过年,家家户户欢天喜地的热闹一阵之后,又到了一年春,王冬儿和周文清的第一个孩子也就在这时出生了。孩子是在老家生的,因为那时候有很多的上海房东是不允许别人在自己家生孩子的(老一辈人有这样的说法,不忌讳人死,但忌讳生),风俗不同,为了避免矛盾,周文清乘春运前就陪着王冬儿回老家待产。
年前还好些,家家户户本来就得准备吃食过年,过节时家里来往的客人也多,饭菜倒也丰富,只是年后,特别是初七之后,村子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时,饭菜里明显没了油水。周文清没办法,只好借口王冬儿怀孕口味比较挑剔为由,另开了一个小灶,他掌勺,做些冬儿喜欢吃的菜色,大家一起吃。本来都好好的,只是等冬儿生了个女儿之后,在楼上坐月子下不来,只好由着周文清一顿一顿的端到床前。这也使得饭菜出锅之后,周文清每每都得将自己做的那些饭菜先盛一份出来,剩下的再端出去。可这一弄,周父周母还没说话,他大嫂倒是先挑起了事端,没事的时候总会在饭点的时候跑去后厨,借口帮着婆婆打下手,明里暗里的盯着周文清锅里的东西说着一些刻薄、羡慕的话语。
小妹是接到电话之后才着急忙慌的赶回去的,王江湖还得照顾生意,而且女儿生孩子、坐月子,他这个当父亲的得适当的避讳些,也就没跟着回去了,只是一向话少的他在小妹出发前特意多叮嘱了她几句。生完孩子头几天产妇都是住医院的,小妹自然也就一直在那里陪着女儿。看着周文清每天忙进忙出的,一脸初为人父的兴奋和喜悦,每天还变着花样的给王冬儿送吃食,望着床上刚出生的女儿,他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每次让他抱着哄一会的时候,他那紧张的神情和手足无措的激动都深深的感染着一旁的小妹,也打消了她将心底的某些担心。只是一连几天,除了带着家属和刚出生几个月的幼女远道而来的周兰溪,以及新晋奶爸周文清外,周家其他人一个都没来医院看过一眼,这点也让小妹不得不为自己女儿接下来的日子感到担心。
果不其然,出院那天,周文清一早起床就带着一把桃枝去了医院,忙前忙后去办了出院手续,然后乐呵呵的雇了辆车将冬儿母女以及丈母娘一起接回了家。到了门口,他提前下了车,挨个的给门口的那些男丁一人发了一根烟,然后又偷偷塞了包烟给小叔。做完这些,他拉开车门,快步的将冬儿抱了上去,小妹见状也赶紧抱着孩子跑了进去,因为在她们下车的一霎那,烟花爆竹便一个接一个的被点燃了,哔哩啪啦响了好久,好不热闹。
可这般喜庆热闹的场景里也还是有些美中不足的地方,冬儿的公婆也就是周父周母,看到这些都是板着脸、止不住的冷笑,她大嫂更是对此嗤之以鼻,看都不愿意看一样,鼻孔都要朝上天去了,因为按照当地习俗,这该是生儿子才有的待遇。
生完孩子头一天回家,刚当上爸爸的周文清比谁都要忙,不光要抽时间照顾妻女,还得准备生孩子报喜的东西,自然兼顾不了厨房里的事情,只单买了一只老母鸡丢给了周母让她帮着熬一锅鸡汤到时候给冬儿补身子。可等到吃饭的时候,才发现周母端到楼上的鸡汤里只有鸡头、鸡脖子、鸡脚这些部位,而且汤色也明显比楼下大碗里的要淡,好似清水般,上面零星的飘着些油水。
小妹看着端上来的菜色和汤水跟前几天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又到楼底四处看了看,满桌的菜色明显跟前几日的大不相同,而正中的那一大碗鸡汤也不似端上去的那碗那样寡淡。还没开席,周家的大孙子就已经拽着两只鸡腿坐在正当中的位置上,大快朵颐的啃了起来,不等人上桌,他就已经在那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吃着桌上的其他菜肴,从其他人的神态来看,这事儿已是周家的一种常态。
冬儿还在坐月子,小妹不想为了些小事和亲家发生什么不愉快,只想找到周文清,看看能不能想个办法给冬儿加个餐什么的。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让他想办法跟周母打个招呼,借个灶台用一下,她自己想办法做些东西给女儿补补。可找着找着,她不小心听到了周父周母和周文清的对话。原来,早在哥哥生孩子的时候周文清便知道了生孩子要报喜的事儿,但却不知道具体的风俗和规矩,为此他也老早问过父母关于这方面的事儿,可周父周母只搪塞说:孩子还没出生,不急。
周文清心里也知道周父周母对他和他哥是有些偏心的,他的内心深处也怕这种偏心会被父母带到孩子身上,于是早早的就按照印象里他哥生孩子时的样子给准备的差不多了。之前周父周母看到了也没当回事,可现在,孩子的父亲明天就该带着东西去一家一家报喜时,周父周母却站了出来,对儿子说道:“我们这边的习俗,生男孩才给喜蛋,女孩~用不着,给了人家也嫌晦气。倒不如放家里,留着给你侄子补补身子,那孩子现在正长身体呢。”
“那你们为什么不早说呢?”周文清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我买的时候,一点一点往家里抬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呢?现在说用不到,我的钱就不是钱吗?我家冬儿还在上面坐月子呢?补身子?现在全家有谁比她还更需要补身子?”
小妹听到这句话,心下一暖,本打算就这样端着手里的这碗汤走开,可接下来她又听到周父周母在那说道:“生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好补的,我大孙子正长身体呢。”
“你吼什么,那规矩就是规矩,男孩儿才是喜,才好意思送喜蛋,女孩就给点糖果意思意思就行了,你要是真稀罕,那你再费些钱,买点喜饼客气客气,顶天了。”
“我有现成的喜蛋不用。噢,我再掏些钱去买喜饼?”周文清瞪大了眼睛看着周父周母,不可思议的说道,“你们想什么呢?!再说女孩怎么就不是喜了?”
眼看着里面就要吵起来了,小妹适时的高声闯了进去,看着满屋子的红色,惊喜的说道:“哎呦,在弄喜蛋呢!要帮忙吗?你们这边生女孩喜蛋是给单数还是双数啊?”
她这一问,周文清倒是眼前一亮,赶紧故作为难的看向小妹问道:“哎呦,您来了正好。我们这正商量着呢,就是不知道你们那边是什么风俗,想着按你们那边的来呢?”
“什么风俗不风俗的,现在又不像过去,两家离得都远,风俗又都不一样,人家就接什么,反正意思到了就行,哪有那么多讲究。正所谓,出门三五里、一处一乡风,真讲究那还容易办不好事、反而误事呢。”小妹继续说道,“我早年跑的地方多,各种各样的风俗也碰到了些。就单说这报喜吧,有的地方不重视女孩,就给些喜糖或是西饼,说是男孩才送喜蛋的也是有的。再说这都送喜蛋的吧,有些地方说什么女孩单数容易嫁,男孩双数容易娶;可有些地方又是反过来说的,女孩双数男孩单数。所以说啊,什么规矩不规矩,祖宗不祖宗的,都是唬人的,意思到了,礼节有了,管它什么,没那么多讲究。现在人都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结婚娶媳妇的,那也是天南海北的,怎么可能都一样。就是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