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相识,有幸相知

“师父，我一直都没问，这些都是你们变出来的吗？”林景问。

“不是。这鸡就是院子里自己养的，鱼是河里捞的，这菜就是地里种的。”季节道，“你小子不会以为我们院子里的都是摆设吧？”

其实，林景心里就是这么以为。神会做这些，听起来不可思议。

胡稳道：“你都不做事，还能知道这么多？不容易啊！”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你天天忙前忙后我也是看得见的吧。我也不瞎。”

“那也不见你来搭把手啊！”

“你这不是喜欢做这个吗？我让给你还不好啊？”

“借口！”

谁能想到，一只虎妖，最喜欢的不是打架狩猎吃生肉，反而喜欢的是每天种种田，养养鸡的生活。林景一直以为神仙的生活都是伴随各种法术，而季节和胡稳不过是因为住在村子里需要掩人耳目所以才会跟着人们的作息，当林景听到季节说胡稳喜欢做这些的时候不惊讶，那绝对是不可能！

“师叔喜欢做这些吗？”

胡稳看着自己的这个师侄呆呆的模样惹得他大笑：“是啊，不然我每天做干什么？”

“不是因为要掩人耳目吗？”

“哈哈哈，我们连房子都能变出来，再多做一个幻想又有什么难？”

也是，如果真的不想做，设置幻象也不是不行。

“我喜欢做这些，就和你喜欢学医一样。”

林景愣住了，他喜欢学医吗？好像，不喜欢啊。那神呢？他喜欢做山神吗？

“好了好了，我们吃饭吧。”季节见林景的模样，又道，“菜都快凉了。”

“对了景儿，刚刚我把小红送回家了，你明天陪我去看看吧。”巫臣舞道。

林景应下。

“我给你介绍了一个好苗子，你还不赶紧谢谢我？”季节道。

“是是是，谢谢山神大人！”巫臣舞道，给季节夹了一个鸡腿，“给你奖励一个大鸡腿。”

“嗯，不错不错！”

饭桌上都是欢乐，他们都很小心，没有提及疫病，山神的任何一词，仿佛什么都不会发生。

夜晚，巫臣舞没有睡意，站在月光底下，眼眸中的失落暴露无遗。月光皎洁，圣洁无暇，轻易摸不得。

也不知试了多少次，巫臣舞都没有得出一个满意的结果。她已经试了很多法术了，她只是想要保住季节而已。

“怎么还不睡？”

巫臣舞一惊，回头看去，是季节从屋子里走出来，她微微一笑，不敢多看他几刻，立刻偏离他的眼睛，手不自然背在身后，道：“星空漂亮，挪不开眼。”

季节没有说什么，走到巫臣舞的身边同她一起看夜空。漫天繁星，如同阳光照耀下的河水波光粼粼，繁星中的清冷月光，孤寂耀眼。

突然间，巫臣舞抓住季节的衣袖。就好像小时候，他偷偷带她出去玩时那样。

“季节哥哥......好想，好想我们都还是小孩子。”巫臣舞轻语。

如果他们还是孩子，就可以不用背负山神和巫咸的使命，还可以肆无忌惮在一起玩，还可以看彼此很长时间。

时间不会因为谁停止，倒流。巫咸始终会掌管巫族，山神始终会继任神职，“面对”说着很简单，明知“逃避”很傻，但学会面对很难，选择逃避轻而易举。

是季节先打破了沉默：“小舞，不要算了。时间到了。”

巫臣舞强忍更咽，紧紧抓住季节的衣袖，道：“我没有。”

是季节忍不住先看向巫臣舞，翻开她的手掌，将铃铛重新挂回她的腰间，道：“这铃铛你戴了这么多年，我都没听过它响几次，这几日它响了很多。”

巫咸的铃铛，轻易不会响动。此次疫情来得突然，巫臣舞心里奇怪，早已用上古法术探查，那时她已经发现真相。明知道山神的离去是不可避免，可她还是想为自己爱的人试上一试。如果能有别的方法呢？如果季节可以活下来呢？

一命换一命，想要一个人活，就要一个人换。巫臣舞早就想好，灵山的法术，换一个人的命不是什么难事，换一个神的命，除了代价大了些，她没有什么是不可以付出。只要不降灾于灵山，她变不算违背了守护的诺言。

或许不妥，可是，她只想让自己的爱的人好好活着。巫臣舞想，上天仁慈，会同意的。可是她忘记了，季节不会同意。神庇护天下苍生，山中子民是亦是苍生的一员，她也是。

“很多年前接任山神时，我们不是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吗？”

“知道归知道，可是我......可是我......”巫臣舞小声抽泣，头轻轻埋在季节的胸前，更咽着。

“灵山还需要你。”

巫臣舞哭得更凶了。

灵山中人虽有法术傍身，但依旧是人而非神。当年她的师傅爱上山神，师傅年老，山神容颜依旧，山神身归天地，她的师傅虽青丝变白发，日渐衰老，仍身体康健，如今，他们也这样，不同的是现在的她还未生白发。

院子里，只有巫臣舞的抽泣声，一声声，敲在季节的心，风雨前的茅草屋，虽然会摇摆不定，茅草四处飞，木房屋还是立在原地。季节的手慢慢挪到巫臣舞的肩膀上，可怎么都无法安慰她。他真怕，怕在这个最后的关头，舍不得她。

巫臣舞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突然间，道：“我不想你走。季节哥哥。你继任山神，不能随意出山，我成为巫咸，必须守护灵山。我以为，我以为我们还能做好多年的朋友，怎么才短短几年，就变成这样了？”

声声哭泣，季节不好受。谁都不想死，可谁也不能避免。终于，季节下了极大的决心抱住巫臣舞。这是季节第一次将巫臣舞拥入怀中。两情依依，可许生死。

“我们都有自己的使命。生命远不止于长短，而在于我们做了什么。小舞，死得其所，我的荣耀。”

两眼相视，我在想什么，你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亦知。

她以为她可以等到他不是山神，她不是巫咸的那一天，她以为虽然分离但终有一日可以重聚，她天真的以为。

“季节哥哥。”巫臣舞埋进季节的胸膛，哭得更凶了，“我知道，我知道的......”

“小舞，我会一直陪着你。化作这天地万物，陪你一生一世。你头顶上的风，脚下的泥，眼中的四季万物，都会是我。我永远都在你的身边。”季节深情说道。

相爱不能相守，同活一世，我生君亦生，我老君未老，君死我独活。

相识一场，有幸相知。哭过，笑过，陪伴过，余生不再有你。

“季节哥哥......”

“小舞。”

屋子里的胡稳，久不能眠，辗转反侧。院子里发生了什么逃不过他的耳朵。他是活下来，可是一点儿都不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