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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眼前的惨状让夫妻俩心头一沉,眉头一皱,李祥云甚至已经大声哭跳起来。

说到底,这个时候还是邵松林显得遇事沉稳了许多。虽然从他的面部颧骨下方肌肉的跳动,能看的出他心里也是十分震惊和难受。

只见他眯着眼睛上齿咬着下嘴唇,低头沉思了几秒钟,就忙用手捂住了李祥云带着哭声的嘴巴。

"我们被人暗算了","别怕,不要急!你先将河里鸭子捞起来放阴凉地","我得去周边庄上转转买两只鸭子,比赛一定不能耽误”。邵松林边交代着边准备往外走。

看着邵松林往外走,李祥云这会也回过神来了。她一边催邵松林赶紧去买鸭子,一边往小池塘里走去。

邵松林是骑自家仅有的,也是自己所处的大队、生产队仅有的那辆"飞鸽"自行车出去的。

李祥云还没有将小池塘里的鸭子捞完那么点时间,邵松林就回来了。

“不买了,人家都不卖给我们","这次算计我们的人下手也太狠了"。邵松林支好自行车就去小池塘帮李祥云捞起最中间的那只鸭子。

死了的鸭子,鸭毛零散无油质且失去张力,很快就泡进了水里。邵松林感到手里的那只鸭子比往日接触的所有的鸭子都沉。

这感觉显然与心情有关,当然了这鸭子就体格来说,也确实是沉,它的个头和肉质都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老灰",李祥云的话音中再次传带哭腔。这时候邵松林才发现自己手里提着的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称心称意、引以为豪的备赛鸭"老灰"。即使已经没有了生命力,但可以看岀甚至让人感觉到它低埋的脖子和头依然那么坚挺,双脚仍是掌心绷紧并作前进状。

如果因为鸭子死了,又买不到鸭子就放弃了今天的比赛,这显然不是邵松林的风格。

他稳住李祥云后,来到屋后西侧的菜园子里。

菜园子是用竹子做的栅栏围起来的,那个进园的门也是用竹子编成的,就连门与主柱的铰链也是用篾子编成的。

园子与后墙靠着西南角有一个用杂木棍搭就而成的鸡窝,鸡窝屋顶与主屋的屋顶一样都是在稻草和泥铺就的顶上铺上麦草,起尖有落水的样式。因担心主屋的水流下来冲毁鸡窝的顶,可以看得出鸡窝的屋顶铺的泥巴比主屋厚, 铺的草也被主屋厚,在落水集中的地方还放了几片破旧的瓦片。

邵松林打开鸡窝门的瞬间,里面的鸡们并没有象每天早上放出他们时那样兴奋,等楞过一两秒钟后,它们才露出该有的样子,跑着的、扑腾着肢膀的、咯咯叫着的,一起拥向门外。它们可能也知道,今天主人放它们出来有点早了,因而并没有走出邵松林家院子的范围,都集中在园子里的那块青菜地上。都 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鸡们也有虫吃,那片青菜上的虫儿还真不少,从它们不断点着的头能够感觉得到。

看着鸡们的欢腾,邵松林在挺不自然地露出一丝的苦笑的同时,伸手抓住了园子里仅有的两只用来保护鸡的鹅。

从鹅头上隐约可见的包来看,鹅龄还不是多长,但从它们那长而有力的脖子可以看出,这是一对公鹅。

乡下人都知道,这个鹅护鸡比狗护鸡要好的多。鸡的天敌黄鼠狼,最怕鹅,尤其是公鹅。这不仅是公鹅具有攻击性,更主要的是这公鹅的粪便,只要黄鼠狼踩着,哪个脚踩就烂哪只脚。

如此一来,只要有鹅的地方,黄鼠狼是不敢轻易越雷池的。

眼看到了去比赛的时间了,"用鹅去代替鸭子行不行啊",看着翅膀和双脚捆住放在篮子里面还在挣扎着扑腾的公鹅,李祥云毫无底气地与邵松林探讨道。

"行也这个,不行也这个,咱难道还能有第二种选择吗?"。邵松林既回答了李祥云的疑问,又在给自己鼓着气。

就在夫妻俩收拾妥当,准备推着独轮车出发时,李祥云陡然想起老爷爷邵开盛梦里交代的话。

那枚渡江战役军功章,一直被邵松林家里视作珍宝放在自己家里仅有的那只大木箱子的箱底的。具体放置的位置,只有邵松林夫妻俩知道,孩子也只是知道它的存在,却不知道存放的地方的。

虽说邵松林对于妻子让自己将那枚军功章别在左胸前的做法感到莫名其妙,但近二十年夫妻之间培养起来的信任,让他感觉李祥云的举动肯定是有道理的,便也就依着她将军功章擦擦后别在了胸前。

刚开始,他还觉得有点别扭,走出屋子后,反而觉得这军功章让自己心生一种自豪感,那个腰板都挺直了许多。他甚至一度都忘记自己今天是参加盐水板鸭大赛而自己篮子里装的是两只公鹅这码子事情了。

现在看来,当有人说出邵松林家庭鸭子换成了鹅,并被评委们确认后,为什么秦保国力排众议宣布让邵松林家庭继续参加比赛了。

答案,其实是很简单的,那就是秦保国看到了邵松林左胸前别着的那枚军功章。更确切地说,秦保国看到了那枚金边绿底的军功章的绿底上刻的“秦文虎”三个字,那正是自己父亲的名字。

去年父亲过八十岁生日,在讲述军功章后面的故事的时候,曾提到过这枚"淮海战役立功奖章"。

说那枚军功章上有他自己刻上去的名字,并跟他和弟弟交代,无论自己在与不在世了,只要看见这枚军功章如果主人姓邵,对方就是咱秦家的恩人。

今天,秦保国看到那枚军功章的时候,既惊讶又有一种莫名的亲切,这亲切不仅是对军功章,也是对眼前的这个人。

当他悄悄的和自己的弟弟秦卫国低语后,秦卫国也是一脸的惊诧。走进邵松林家庭的那两张芦席之间时,他拉住了邵松林的双手,在得知邵松林的爷爷是邵开盛后,俩人的双手握的更紧了。

邵松林对于第一次和县长手握,心里是既激动紧张,更让他感觉别扭的是,这人的手也太有劲了,自己整天摆布鸭子的手都给他握的生疼了。

至于为什么用鹅代替鸭子来参加比赛,是秦卫国问起邵松林的时候,他才将前前后后的缘由说了一遍的。

郑牛年的死,最后的结论是畏罪自杀。

究竟是什么罪,也就不需要交代,也不会有人出面给个交代的。

一九七二年吴州三镇盐水鸭大赛的结果,既在意想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论盐水板鸭,郑利堂家庭必须是第一。

而论整个赛场中给评委们的味蕾冲击力最大的,还是六号家庭的那两盘鹅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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