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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大约是十天后,王小二被剧团开除掉了。

而那个国营饭店女服务员,只是调动到吴州市东南方向的更大的一个同样是国营单位的酒店工作了。港务局那副局长也正好因为此事而名正言顺地和那国营饭店女服务员离了婚,只是负责处理这事情的双方单位,都照顾着副局长的面子,尽可能地将事态的发展控制在了可控范围之内。

当然了,受害最大的只能是在剧团里红的发紫,也早已经让人眼红的王小二了。

从金湾古镇出来的王小二又回到了金湾古镇,那年是他的本命年,那太岁冲的也太厉害了一点了。

回到乡下老婆身边的王小二,没有了那国营饭店女服务员在上面的体验后,还会常常想起,他也曾试着让自己乡下的老婆转移到上面,但没有一次能够得逞。

他甚至连改掉老婆胸前一直穿着一个布兜与自己同床的习惯的想法也没有能够实现。也就是说他从来就没有直面过自己老婆的胸部,行夫妻之事时,他必须从那布兜底下将手伸过去才能够摸上去。

对于王小二的开除,乡下老婆是给了极大的通融的,她很平静地知道了他的事情,也很平静地接纳并原谅了他。

家中呆得一个多月后,王小二就和金湾古镇专门操持红白喜事的韩喜弄到了一块,整个金湾古镇都知道在吴州如此那般吃香的王小二是因为什么给开除掉的,但他们又都忽略了他的过去,以一个本土乡亲的身份重新认可了他。王小二先是在韩喜的戏班子中串串场子。

后来,在有限的场子不能满足周围群众的需求的时候,人们将王小二当成了一个独立的个体,从韩喜的队伍中硬拉了出来。

其实,大家的选择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他们在村头树下,一盏挂在高处的煤油灯下就能听到一出出精彩的戏目,那可是吴州城里有钱有势的人才能够欣赏到的高雅艺术。

在那个业余文化生活极其匮乏的年代,王小二个人算是比较失败的人生,到是成全了故乡的乡亲乡邻,这何尝不也是一件好事。再说了如果王小二抛开仕途和世俗的看法,他这样的活法其实也是挺充实的,更主要的是以年收入来算,也不比在剧团少到哪里去。

晚上的戏是老樊头亲自点的,他多次听人讲王小二的《珍珠塔.羞姑》、《小寡妇上坟》两出戏唱的不错。

"那今晚就来那两场呗",他和郑利庭说话的口气既象是在商量又象是在命令。本来就想着花点钱破个灾的郑利庭,这会也只有一切都听老樊头的话的份了。上午烧纸的事是那样的顺当,晚上的戏也就没有必要再争议个什么了,“一切听从你的安排”,郑利庭以他那一惯的还算比较豪爽的口气对老樊头表着态。

“但看今日好风光,车水马龙贺客旺,谁不说你前生修,我们哪能比得上,堂堂御史贯襄阳,夫显荣贵妻沾光”。一段“杨柳青”的开场,让搬着自家板凳早已占好位置坐下来的或刚刚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屁股还没有合实的乡亲们,一下地从大声喊叫、挥手招呼、交头接耳中寂静下来。那唱腔刚柔并济的风韵中,蕴含了花鼓戏曲调的轻绵细腻,香火戏曲调的阳刚粗犷,更是融合了民歌的隽永和清新以及清曲的情感多变,将一直以来只是听过样板戏的乡亲们彻底地给镇住了,这分明不是人间曲,钧天广乐下凡来。

江南夏天的夜晚正是蚊子活跃的时间,本是用来驱赶蚊子的芭蕉扇子,这时候被乡亲挡在了耳朵的前端,成了聚声揽音的工具。

月光在抛开白昼的热浪后是那样的清爽明亮,满天星星衬托下的天空显得更加的空旷。村头的“知了”早就被赶来看戏的人们的脚步和说话声吓的躲起来了,偶尔有那么一两只想出来亮一下嗓子的,刚一开口又被王小二字正腔圆的声音给盖了回去,便再也不好意思出来吆喝了。

按照乡下的惯例,一出戏结束后,演员是要吃上点东西垫垫肚子的,看得出王小二一个人扮演几个角色,一个多小时下来也还真是有点饿了。

在王小二点心的时候,郑利庭往挂在戏台前方的煤油灯换成了带罩子的“马灯”。夜深了,天空刮起了东南风,那没有带罩的煤油灯的火焰已经在不断地揺晃着,并发出轻微呼呼声,明显有着被刮灭的可能性。

《小寡妇上坟》这出戏,对于坐在下面的老少爷们、小媳妇大姑娘来说并没有刚才的那出戏来得陌生新鲜。家家屋里的有线小广播里和村头的大广播里是经常放出戏的录音的。这录音是公社广播站在王小二红火的那档子专程去找他要的。

王小二点心的饭是两块“黄烧饼”,本来按照老樊头的意思是想叫郑利庭用油煎两个鸡蛋再将“黄烧饼”煮一下吃的,那是吴州乡下招待客人的最高标准,比请来人吃两个荷包蛋算是提升了一个规格和档次的。王二小担心影响时间就让郑利庭省去了煮烧饼这一环节,但这两只鸡蛋按照规矩戏唱完后是要让王小二带走的,至于带不带那是王小二自己的事情。

可能是夜更静了,也可能是王小二刚吃完两块黄烧饼,声音听起来更加清脆、更有穿透力了。

“来到了坟地儿,小寡妇下了驴儿,把头活拴在树根儿,蹲在了坟前划开了纸儿,又压上一块黄土泥儿,老爷们儿烧纸啊,划个十字儿,小寡妇划了个圆圈儿留了一个门儿,划着了洋火点着了纸儿,乃是红火白纸冒凉烟儿……。”,王小二这段唱来,惹得坐在下面、虽夜深了但毫无睡意的乡亲们一个泪眼婆娑,更有那几个情商高点的,已经是哭得稀里哗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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