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这一天,破费最多的就是"集场"所在地周围的人家,四乡八邻的亲朋好友都往"集场"涌来,家里的人来的越多,可以让人感觉到这家人缘好、人气旺,花再多的钱,办再多的酒席都高兴。
虽然,三月三正是青黄不接的日子,而且刚过完年不久,钱总归有点紧,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脸打肿了充胖子也要撑下去的。
盐水板鸭兴盛的日子,这个时候的饭桌上一盘盐水板鸭那是必须板板正正的,而如今这盐水鹅又成了家家必备且上得桌子就会被一扫而光的一道菜。用现在的话来讲,这盐水鹅是一桌菜的标配,没有盐水鹅的饭桌会暗然无光的。虽然这个盐水鹅的价格比早前的盐水板鸭贵了一些,但这是个面子问题,有了这道菜,亲戚朋友们都会对其他的菜不再挑剔和争议。一句话,有盐水鹅的酒席便是象样的酒席。
盐水鹅刚刚兴起不到一年的时间,能够在城市乡村如此这般的受人待见,让大人小孩,男女老少都如此的痴迷,可见这盐水鹅的味道是多么的美味了。
三月初二的"鬼市"是格外的热闹,打算着好好挣它一挣的老鹅卤户们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这可是过完正月以来的第一个"集场",相对于年后较淡的生意,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时机。这::一天,虽说生产队这段时间地里的活计还是比较多的,平时被邵松林照顾的不错的生产队长和记分员,对于邵松林和李祥云的下午未上工采取了睁只眼闭只眼的做法,也就是说邵松林从中午就开始卤鹅了,可以断定他今晚订单肯定是少不了的。
"鬼市"规定的开市时间还没有到,那条南北路上已经是人头攒动,这会人们光顾的重点是这条路的南头,也就是更靠近开阳湖的那一块。"鬼市"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磨合,也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些套路和规矩,象刚开始就确实下来的"鬼市"灯由买家准备这一规矩就一直延续了下来,虽然买家和卖家刚开始都觉别扭,感到不习惯,时间久了,这不习惯自自然然地就成了习惯。也不知道从哪天起,反正也没有任何人硬性规定,"鬼市"自动以南北路"岔河村"的那个"丁"字路口的交岔口为分界线,往南是生鹅买卖,往北是熟鹅买卖。
在生鹅买卖的市场里,又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所有鹅嘴都必须用稻草搓的绳子给扎上,也就是说进入"鬼市"的鹅是嘴张不开、叫不了的。
前面说过金湾、秦巷和菱塘三古镇是延着南北走向分布于运河东西两边的,秦巷、菱塘在运河东,金湾是最南边在运河西。秦巷、菱塘的人去金湾或金湾的人来秦巷、菱塘,除去用船摆渡外,唯一的通道就是金湾北、秦巷南,界于两镇南北那断距离中间又略靠近秦巷这边的一座解放后修建的单孔水泥桥,桥的西岸就是现在"鬼市"北市场。
今晚::"鬼市"没有达到高潮的时候,人群都没有组织又非常统一地来到南市,这人群里有买生鹅的也有买熟鹅。买生鹅的是来采购第二天的食材,更主要的是想和这些卖生鹅的人家打好点,让他们今天晚上尽可能地晚点走,他们担心准备的鹅可能不够明天的需要。如果真的不够的话,他们好在"鬼市"罢市后到天明那段时间突击再卤一些。买熟鹅的是悄悄的跟着那些买生鹅的人家后面,一来观察一下眼下生鹅的价格,二来看看这些买熟鹅的人家买的生鹅的品质如何、数量多少。其实,对于上面两点,熟鹅贩子们是无需过细的了解的,如果让长期合作的卤制鹅的人家知道,他们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有意见的。话又说回来,这些买熟鹅的贩子们也不是刻意去考察什么的,只是今天各个卤制鹅的家庭卤的鹅都不可能少,这样时间上来讲,他们肯定不可能及不早地到达"鬼市"的。
当"鬼市"的"马灯"逐渐向北聚扰的时候,南市也就一点点消停下来,黑暗中偶尔的咳嗽声是从那些个吸烟的卖鹅人那边传来的,看得出咳嗽声和烟头的颤动几乎是同步的。邵松林家的位置在北市的最显眼处,也就是那座水泥桥向南的拐角处,这会他家摊位前面已经有五六盏"马灯"在晃动,往天这个时候基本都是邵松林和李祥云在招呼着鹅贩子们。下午的时候有一个临江县城的鹅贩子专程赶到他家临时增加十只盐水鹅,刚才李祥云打着“马灯"去南市已经买好了生鹅。原本打算让儿子邵林平将生鹅带回去杀洗的,可第一次来"鬼市"的儿子觉得挺好奇,于是临时决定由李祥云将那十只鹅推回去杀冼,邵林平和儿子负责今晚的卖鹅。
都是一些熟识的老客户了,早先晃动的那五六盏"马灯"很快完成了交易。这里还有个有趣的现象需要向大家交代一下,就是无论南市的卖生鹅人还是北市的卖熟鹅人,今晚收到的钱,不是今天买卖的收入,而是昨天成交的价格。也就是说,今晚邵松林收到的钱是昨天卖出的盐水鹅的钱,说白了这钱就是一天压着一天的。按照昨晚的预定,用来装盐水鹅的那个大木桶里还有二十只盐水鹅没有出手,邵松林知道那是临江县城的朱老三和吴州的葛四新的货。邵林平看看手上的那块"钟山"牌手表,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十分了。邵松林父子俩这时候都将头朝着桥的东头望过去,那个方向是这两个客户来时共同的方向。桥东是一片漆黑,显然那两人还没有过来。邵松林担心儿子等得急了,便轻轻地拍了一下儿子的右肩,"不急,他们是老客户了,肯定会来的","嗯",邵林平在"嗯”的同时,又抬起左手看了一下手表。这夜光表是真好,天这么黑都能看见那秒针一点点地走动着。他不禁爱惜在表面上使劲哈了一口气,然后用衣服轻轻地擦着表壳。
桥的东面仍然没有灯在闪动,到是南市的方向有三盏灯往这边晃来。由远及近,看不出他们的目的地是什么地方。看那灯越显越大,自家摊位前越来越亮时,邵家父子才感觉到来人是奔着自己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