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尸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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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了亲命了!
就像去医院打针时,不能问护士可以不打吗,一样的道理,厉落此时作为专案组成员,为了案子,也不能问一句,可以不钻吗?
厉落望了望四周,现在临时去抓一个一米六身高的同事,显然已经不能了,这屋子里唯一合适的,只有她一位女同志。
厉落把六六放一边,咬咬牙。钻!死也得钻!臭死也得钻!谁让她当初宣誓时,要把这副身躯奉献给国家,奉献给警察事业呢!
厉落冲向塑料桶,打开盖,一个猛子就要往里扎,却被步飞冲上来揪住了衣领。
“落落,先去床上假装吃药,再钻桶!”步飞小声给她划重点。
厉落没好好听讲,差点搞错了,她用感激的眼神看向步飞,两人暗中撞了撞拳头。
这一系列默契的小动作,落在云开的眼里,成了结在他眼中的冰碴。
厉落蹲下,把木桶旁边摆放的一双拖鞋拎起来,乖乖走到床前,从抽屉中拿出安眠药瓶,拧开,仰头吃下去,再把盖子拧好,放回抽屉里,做了一系列尴尬的无实物表演,厉落穿上拖鞋,下床,走向水桶。
支凤霞家的地面铺的是瓷砖,光滑无比,厉落总感觉这拖鞋底下有金属,走在瓷砖上,发出“哒哒”的声响,这滋味,就像玻璃划黑板一样令人难受。
厉落抬脚一看,原来是一颗图钉钉进了鞋底,鞋底是泡沫的,大概有2公分厚。
怎么鞋底有图钉都不拔出来呢?
她蹲下摸摸光滑的地砖,若有所思。
步飞小声催促她,厉落这才站起来,瞄一眼赵老凶巴巴的脸,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向水桶。
打开盖子,尸臭扑鼻而来。
那臭味腌渍在水桶上,估计刷十遍都刷不掉。
厉落尽量不去想尸体的事,把这水桶想象成一个装过臭鸡蛋的普通器皿,表面上无所畏惧、实则在心里骂骂咧咧,硬着头皮就迈了进去。
老王说:“真进去了嘿!她不是最怕尸体吗?我还以为她怎么也得求饶两句呢!”
云开的表情也很吃惊,他盯着那桶,桶里伸出一只小手,“嗖”地就把盖子拉上了。
桶里没了动静。
云开勾唇一笑。
几只苍蝇盘旋在桶盖上方,里面的人一动不动,一屋子警察围在桶边,静静地看着。
赵老搓着下巴思索着什么,一脸沉重,他老人家不说放人出来,谁也不敢说话。
蓝色的光透进桶来,厉落蜷缩身躯蹲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忍受着这股邪门的臭气,桶底不知剩有一层什么液体,脚底踩在上面,像是血又像是糖浆,黏糊糊的,十分恶心。
厉落敛气凝神,努力体会着这种感觉,就像当时的死者一样。
支凤霞吃下了足够量的安眠药后,走进桶里,用刀子割断自己的手腕,看着鲜血喷洒在桶壁上,热血流到脚底,她在想什么?
厉落看看自己的手腕,仿佛看到了那四处试切创,她的生活该有多绝望,才杀了自己五次?
渐渐地,她的身体不再紧绷,慢慢放松下来,脚下踩着的也不再是恶心的东西,而是变成了土地。
她仿佛置身于一处温暖的洞穴,于悬崖峭壁之间,这里没有人类,没有眼睛,只有洞口的风和海浪的声音。
“洞穴……”
她的脑中忽然闪现出厉风的办案笔记。
哥哥的字是漂亮的行楷,记录着“自杀性洞穴行为”。
有些人的自杀行为类似于动物的“洞穴行为”,他们想要切断自己与这个世界的所有联系,不想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尸体。
在翻阅以往的案件时,就有过类似的案例,有人把自己吊在井盖上,陈尸下水道,时隔好多年才被人发现。
桶外,赵峰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出来吧!”
桶里的人没动静,赵老又重复了一句,桶盖依旧纹丝未动。云开冲上来急切地掀起盖子,厉落吓了一跳,抬头看着他。二人对望,云开眼中的惊慌比厉落还要浓重。
因为味道实在难闻,厉落始终屏息,云开这样一掀盖,厉落的嗅觉瞬间失控,那股恶心的味道再次灌进鼻腔,她立刻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桶的边缘大口大口呼吸,仿佛溺水的人。
云开伸出有力的手,做她的帮扶,厉落抓住他,吃力地迈出来,腿有点麻。
“有什么感受?”赵峰见她难受的样子,语气也轻缓了许多。
“感觉很好。”厉落粗喘着说。
在场的人无不惊讶。
被装进一个尸体腐烂的桶里,要么臭得要死,要么吓得要死,怎么会是感觉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