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莫妮卡被他的动作闪到一边,扶着沙发靠背,求解地看向张文。
张文头摇得像拨浪鼓,甭说是她,在场的人估计没一个听得懂的。
收到陈升的眼神暗示,笑嘻嘻地扯着她的胳膊,把她从沙发扶手拽起来,“大小姐,有件事我想请教您……”
“什么事?”莫妮卡一脸不情愿。
“嘿嘿,秘密,我们去那边说。”张文半拉半拽把人弄去了点歌台的空沙发。
明艳的香水味散去,苏荷面色和缓了些,江铭揉了揉她的头发,“结束了带你吃火锅。”言罢,清了清嗓子,问道,“该谁了?”
陈升邻着他坐,只当听不到他讨好的低哄,反应迅速地丢出两张纸牌,“我这儿。”
一手的烂牌,江铭摆摆手,示意下家接牌。
那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是陈升特意找来陪他解闷的资深玩家,大半辈子以赌为生,对赌博的兴趣远胜于女人,没看到下文,倒也不觉得失望,开了两句玩笑,注意力再次回到了牌局上。
“双j。”
“过。”
……
江铭不出意外地输了,苏荷看着他面前的钞票少了一大摞,默默盘算,那些是她三年的工资了。
“妹子会玩吗?”
扑克丢进洗牌器,留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问她。
苏荷摇摇头,“不会。”
“不会好啊。”男人把牌拿出来,放到她面前,“你帮我们发牌,给你提成。”
“张哥,这是江总女朋友,你不怕有诈?”陈升伸手去拿牌,笑道,“还是老规矩,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哎,”那人在他手背打了一下,拦住他的动作,“这个妹妹一看就是老实人,她发牌,大家都放心。”
“你这是话里有话啊。”另一个瘦瘦的中年男人吸了口烟,眼神阴蛰,对他的潜台词颇为不满,“牌运不好是常有的事,哥几个都是玩家,谁还能动手脚不成。”
“嘿,小人之心了吧?”那人笑了一下,抬头看向江铭,“老弟,征用一下弟妹,行不?”
江铭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征求苏荷的意见,“行吗?”
苏荷不清楚他们各自下了多少本,猜测腮胡子的男人应该输得最多,弯唇笑了笑,目光平静,“只要你们没有意见,我没问题。”
络腮胡子的男人勾着瘦高个男人的肩膀,“老弟?”
瘦瘦的男人碾灭烟头,烦躁地爆了句粗口,“事儿多,最不耐烦跟你玩牌了。”
他没意见,陈升和江铭自然也没意见。
苏荷便充当荷官的角色,开始分牌。
络腮胡子的男人一边点烟,一边道,“不跟我玩,你哪来的钱给儿子在z市买房子。”
“别说那些操蛋话。要玩就赶紧的,再墨迹你老婆电话又要打到这儿了。”
江铭放松地靠在沙发椅背上,等着苏荷把牌分完,闻言,笑了一声,“还能玩一个钟头,够回本的。”
“就他今天的牌运,悬。”
“别咒我啊。”那人嘟囔了句,开始整牌。
江铭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虽然约定好了散场时间,不过,按照当下的形势,如果这人要求提前散场,他们三个作为赢家,不会反对。
刚才去接人的时候,试探着问了要不要散场,结果他反应激烈,坚决要求战到最后。
张文陪衬着让他赢了几局,显然助长了他的信心。
难怪陈升说他一半家产都掉别人口袋了,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嘿,妹子发的牌果然不一样。这局赢的话,哥给你抽一成。”
苏荷不置可否,微微一笑,继续安静地分牌。
江铭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头。
“张哥,苏小姐不差钱,”陈升给他添了点茶水,岔开话题,“您仔细看好牌面,可别再抽错牌了。”
“哈哈,谢谢老弟,”胖乎乎的手扶了下茶杯,以示感谢,拇指上的金镶玉扳指吸人眼球,男人憨憨地笑道,“我保准不出第二次意外。”
“你意外忒多了。”瘦瘦的男人拆他的台,十多年的老牌友,讲话也没什么顾忌。
大家都在整牌,手边那一堆牌却无人问津,苏荷转头看了一眼,撞上江铭深沉的眼眸,心跳漏了一拍,脸颊莫名一热,糯糯地开口,“不想玩了吗?”
“玩。”
苏荷把最后两张牌分出去,将属于他的那张交到他的手上,江铭笑着接过,坐起身子,抄起面前的纸牌,快速地整理了一下,开始出牌。
一匝匝的红票在几人面前来回流转,苏荷被烟气熏得睁不开眼睛。
记不清过了几局,江铭把放在茶几隔层的烟又含进了嘴里,苏荷看到,懒得制止。
后来,实在呛得难受,索性借口去卫生间出去透气了。
“你是娇生惯养的金丝雀,不适合他。”莫妮卡点了根烟,优雅地吐出一个烟圈。
苏荷把排气扇的风量调到最大,对着镜子整了整头发,“你的关注点应该是他,为什么尾巴似的追着我?”
“他无视我。”莫妮卡耸了耸肩,坦率直言。
“……”
苏荷好笑地看着她,竟然无言以对。
“你嘲笑我?”碧色眸子满是不悦。
苏荷轻轻摇头,“他是你的初恋吧。”
莫妮卡惊讶地看着她,第一次在她面前没了底气,“你怎么知道?”
“感觉。”苏荷手指点了点太阳穴,笑容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她也曾这般没头脑地爱过一个人,如今想来,着实令人发笑。
“你很自信。”换言之,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这个认知,令天之骄女的莫妮卡特别不爽,“eric是匹驰骋四方的雄狮,早就不是当年的中国少年了,他留恋你,你却驯服不了他。”
当年的中国少年?留恋?
她的表述有点奇怪,苏荷猜测可能是她中文不精的缘故,笑了笑,道,“我从没打算驯服他。”
“你不让他吸烟。”
苏荷心说,我是不让他吸你点的烟,“吸烟有害健康,我劝你最好也别吸。”
莫妮卡不屑地耸了下肩,碧色的眸子盯着细细的烟管,目光悠远,“你不懂我们的生活,我们对吸烟的心理需求高于生理需求。它是我们最忠实的朋友,支撑着我们度过了许多难捱的时刻。就像我们共同经历的那些刻骨铭心的过去,不是随便就丢的。”
又拿回忆说事儿,苏荷淡淡挑唇,“你引以为傲的共同回忆里,有那么多难捱的时刻,我不觉得他会想回到那样的生活。”
“习惯了在草原奔腾的狮子,不会在动物园里找到生活的乐趣。”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是头狮子呢?”
莫妮卡再次被叽叽咕咕的古语弄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无意改变他,他是个成年人,愿意和谁在一起,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有自己的判断,我们都无权左右他的决定。”
“你这么说,还不是仗着他喜欢你。”
“……”话不投机半句多,苏荷不想继续无聊的争辩,“没错,他喜欢我。”
莫妮卡被她的态度气得半死,“你!”
苏荷无视她的气急败坏,径自越过她,拉开了卫生间的门。
刚巧牌局散场,陈升正送那两个中年男人出去,阿文则在收拾“战场”,把一摞摞人民币往黑色手提袋里装。
她走向专注看手机的人,拿开他身边的抱枕,在他身边坐下,“不到时间就结束了。”
江铭自然地抓着她的手握在手心,一目十行地浏览完邮件内容,“老婆催了。”
“战况不错。”黑色手提袋鼓囊囊的,拉链几乎缝不上口。
“咣”一声卫生间的门被人重重地摔上,莫妮卡气冲冲地往点歌台一坐,冲着张文嚷嚷,“陪我喝酒。”
江铭牵唇笑了,捏了捏掌心软软的小手,“你的战况也不错。”
苏荷娇嗔地打他,“两个女人为你争风吃醋,你满意了。”
“一般。”嘴上这么说,眉宇却是掩不住的得瑟。
“幼稚~”
“阿文!”他们你侬我侬的,莫妮卡看不过眼,拿着话筒催了一遍。
张文自认惹不起姑奶奶,把手提包扔给陈升,忙不迭地跑去她身边了。
苏荷无奈地摇了摇头,扯扯身边的人,“我们走吧?”
“嗯。”江铭把茶几上的半包烟装进口袋,把她的包拿给她。
陈升急忙喊住他,笑呵呵地拍了拍黑色手提包,“给你送家里还是打账上?”
“闹呢,给我留点零花钱,剩下的你们看着分了,当是过年发福利了。”
“那行,我替大伙儿谢谢了。”陈升也不推辞,看了苏荷一眼,打趣他,“您是不是把苏小姐算漏了?”
苏荷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连忙摆手拒绝。
“啰嗦。”江铭兀自从开口的提包里抽了两匝出来,往她包里一塞,“人人有份,你想搞特殊?”
苏荷:“……”
“有我的份吗?”莫妮卡捧着话筒,浅笑嫣然。
苏荷明明白白地看到她的目光滑过她时,充满厌恶和不屑,然而此刻望着江铭,却是如此明艳灵动。
真是爱憎分明啊。
“你叫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记得付账。”江铭头也不回地道。
“喂!”
女人的怨怼被隔离在门内,苏荷拉着他的手轻轻地摇,“真够无情的。”
江铭睨她,“我回去喊她一起吃饭?”
“你敢!”苏荷比了个掐人的动作,凶巴巴地威胁他。
清冷的五官笑容宠溺,眉宇温和,握着她的手指亲了亲,“吃哪种火锅,老式清汤还是川味的?”
“川味的,点个鸳鸯锅,你吃不辣的。”
“好。”
两人去了附近的一家连锁火锅店,依照她的想法,吃了鸳鸯锅,苏荷吃得却不尽兴。
莫妮卡的电话接二连三地打来,先是要他们的位置,蹭饭失败,又开始一遍遍地追问他何时回家,俨然是女朋友的做派。
后来,江铭索性关了手机。
原以为能安生地吃饭了,她的电话却响了。
张文倒是直接,开口便说要找江铭。
“老板,大小姐酒驾让警察逮到了。”
隔间很安静,张文慌乱着急的声音清楚地传进她的耳朵,苏荷默默放下筷子,抽了纸巾擦嘴。
“找陈升处理,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陈升在啊,可是,大小姐不配合,和警察闹呢。老板,大小姐的身份,万一闹大了,我担心会牵扯到您……”
“你的胆子让狗吃了?再烦我,跟她一起回美国去!”江铭不耐烦地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她,“怎么不吃了?”
苏荷把手机收进包包,招呼服务员结账,“去看看吧,别真惹出什么麻烦。”
“多事,”江铭把服务员打发走,“吃你的饭。”
苏荷宽他的心,“我不吃醋。”
诚如张文所言,莫妮卡身份背景不经查,牵扯到他,难免会留下隐患。
“你心胸宽广。”江铭阴阳怪气,并不受用。
“走啦,”苏荷撒娇,摇他的手臂,“万一她被警察拘留半个月,我想赶都赶不走她。”
这话听着顺耳多了,江铭端了一会儿,不情愿地起身,“先送你回家。”
苏荷没兴趣参与营救“情敌”的活动,欣然点头,“好啊。”
她这么好商量,江铭心里又不舒服了,郁闷地结了账,出去取车了。
苏荷套上围巾帽子,等他的间隙,她在饭店门前的台阶上踩着影子玩,远光灯照到她的身上,她笑嘻嘻地裹着围巾,欢快地跳下台阶,往副驾驶去。
暖灰色格子围巾包住了大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灵动慧然的眸子,笑盈盈的,纯净如星空皎月,江铭心里那点小情绪,突然就消散了,推开车门,方便她上车,“感觉像是降温了。”
“嗯。”苏荷把围巾往下掖了掖,“不起雾就好,回z市不走高速,好麻烦的。”
“假请好了?”江铭侧身给她扣安全带。
“嗯,今天找陈副市长汇报工作,顺便把假请了。”他的头发又黑又密,几乎看不到发旋,她一低头,可以闻到红油火锅特有的味道,苏荷忍不住笑了。
她爱吃重庆火锅,不过,每次吃火锅,最烦恼的便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衣服要洗一遍。
江铭惩罚地刮了下她的鼻子,“为什么不报备?”
“后天才出发呢。”
“时间定了就要报备。”
“好吧~”苏荷无语。
江铭发动车子,“回去那天我送你。”
“天气好的话,我坐大巴车就行。”
“天气好不好,我都送。”
苏荷对着空调出风口暖手,“你别许得那么好听,万一被人绊住手脚,净让人失望。”
江铭调大出风量,“你是第一位的。”
苏荷嘴角难以抑制地扬起一抹微笑,迎上他深情含笑的目光,羞赧地转过视线,望向窗外倒退的街景,“好好开车,油嘴滑舌的。”
白嫩的耳根泛着粉色,温婉可爱,江铭低低地笑了,不舍地收回视线。
把她送回家,他直奔警察局。
莫妮卡见到他,果然配合许多,简单地走完程序,他便把人塞进车里,让阿文把她送回酒店了。
和陈升留在警察局,把善后的事处理干净,他回到家已经将近凌晨,发了消息给某个淡定地让人恼火的女人,不出意外,没有回信。
江铭嘀咕了句没心没肺,把手机一扔,躺下没多久,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