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医院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静谧得有一丝可怕。
宋迟倾搬来椅子坐在他身旁。
崔秀娜知道他心脏的病复发了,刚才也问了医生这件事,医生说复发的事情很严重,搞不好会重蹈覆辙,把前几年受过的苦再经历一遍,崔秀娜和季仰培都吓得不轻。
不用过多久,他就该跟着崔秀娜出国了,就算是他不愿,也会像前世一样被硬生生的拉着离开的。
父母不会让他这么任性的冒险。
还是生命危险。
她也很舍不得他啊。
宋迟倾轻轻的握着他的手,向来温暖有力的大手现在居然比她的手还要冰凉上好几分,她心里又麻又酸,她什么都没有办法为他做啊,她除了求求菩萨让他快快好起来之外就毫无他法了,甚至还这么火上浇油的欺负他。
她好坏啊。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久到她快要把这段时间和他一起的美好都细细回忆了一遍,她感受着手心里的大手微微动了动,惊诧的抬起头,恰巧与他微睁的眼眸相撞,他眼底也涌现出惊诧。
“倾倾……”
睡得太久,他声音更哑。
“嗯……”她应他,“我去给你倒杯水好不好?”他唇瓣都有些裂开了。
“不好……”他抓紧了那只她准备抽离的手,“我不喝水,倾倾会走的……”她会借着给他倒水的机会离开的。
“我不走……”起码在崔秀娜他们回来之前她都不会离开他半步的。
可他好固执,“不喝,倾倾不去。”就坐在这里被他牵着就可以了,他不渴的,一丁点儿都不渴。
“好,我不去。”她想,那就等崔秀娜他们回来了再给他倒好了。
他们就这样互相看着。
原本她以为他会问她很多事情,比如说为什么要这么决意要分手,比如说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有喜欢过他。可是他什么都没问,就紧紧的抓着她的手,她便也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陪着他。
他太累了,又还打着吊针发着烧,哪怕是刚睡醒,疲惫也让他渐渐闭上了眼睛,又在她以为他睡着了的刹那睁开,一眨不瞬的继续看着她,她不忍心看着他这么累,为他拉了拉被子,给他盖得严严实实的,“睡一觉,好不好?”
“不睡……”睡了她会离开的。
“你累啦,需要休息的。”她柔声哄着他。
因为她的温柔,他眼底也慢慢灌上了柔情,问她,“如果睡着了,倾倾会离开吗?”
“不会的……”
他差点就要点头相信,又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不好的经历,眉头皱了皱,“会的,倾倾会离开的。”
他说,“每一次醒来都看不见倾倾,睡醒了就没了,梦会消失的。”
她一怔,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在国外的时候。
怪不得没有问她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原来是把现在当成了一场梦了,思维的混沌让他脑海里的时间顺序都给弄乱了一些。
他看着她沉默的样子,坚定的说道,“我现在很聪明了,不会被骗,不睡,拉着倾倾,倾倾就不会走了……”像是验证自己的想法,他握着她手的力度又深了一些。
哪里聪明了。
她眼眶湿了湿。
一点儿都不聪明,要是聪明,就不应该喜欢她,不应该回国,不应该被她欺负坏了都不转身离开,他笨得要死,全世界就他最笨最天真了。
小孩子都没有这么好骗的。
“我……”
他还想说些什么,就看到她俯身靠近他,他睁着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突然唇边一软,才反应过来她亲自己了。
没牵着她的那只手下意识地抵到被她亲了的位置,是连着吊瓶的那只手。
眼睛都睁大了不少。
“倾倾……”他声音还是哑哑的。
“现在可以睡了吗?”她脸颊红红的,把他的那只手拉回到床边平平整整的放好,“打着吊瓶,不能乱动。”
“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都会听话,他也要听话才不会被她讨厌,以后她连他的梦里都不来了,“可以睡了……”
“睡吧。”她给他掖好被子。
“真的不会走,对不对?”
“嗯……”
他释然地笑了笑,调整了一下睡姿,把她的手也塞进了被子里,靠近他心脏的位置。
犹豫的闭上眼睛,没几秒又睁开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还在,又笑了笑,重新闭上了眼睛,就真的睡着了,传出他平缓的呼吸声。
真的很好哄。
也很好骗。
一点都不聪明。
崔秀萍他们煮完粥带过来的时候他还没醒,哪怕是熟睡中的状态,他握她也是握得很深,生怕她会离开一样,需要两只手去拉才把自己的手给拉出来,然后让位让崔秀娜过去坐下。
“伯母,刚刚时言哥哥醒了一次,没说有哪里不舒服,我看他太累,喊他又睡了。”宋迟倾和他们说刚刚的情况。
“好,倾倾辛苦了。”崔秀娜把粥放到桌面上,怜爱的看着病床上眉头又不自禁皱起来的季时言,对着宋迟倾说,“倾倾先回家吧?秀萍煮好了饭,先回去把饭吃了。”
不能饿了肚子。
“嗯。”她深深地看了眼季时言,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不然他下一次醒来,脑子清醒过来了,她之前的所有狠话就可以前功尽弃了,“那就辛苦伯母啦。”
“嗯,没事,倾倾路上注意安全,回到家了给伯母发个信息报平安。”崔秀娜以家长的身份嘱托她。
“嗯,好。”
季时言睡了很久,到了傍晚八点才醒,眼睛一睁开,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心,属于她的温度早就已经没有了,空落落的,病房里面也根本没有任何她的气息和存在的迹象。
“小骗子。”她又骗他了。
梦里的倾倾会说谎。
她根本就不会为了他留下来,不,她根本就不会过来看看他,只是偶尔的时候、在他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她才会大发慈悲的来到他的梦里,哄哄他,给他那么一丝生的希望。
然后没过多久就又狠心的离开。
专挑他放下警惕的时候。
他的手背狠狠抵着梦里被她轻轻吻上的那一处,眼眶涨红,心脏酸酸的,“骗子……”
“时言。”崔秀娜打完水回来就看到他醒了过来,可是样子难受得很,她着急的跑过去,“还有哪儿不舒服?和妈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