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案
暮色四合,冬日于苍茫的冷色中渐渐降落,收走大地剩余的全部光亮,余晖荡漾。
“景致,我先进去了。”
摇晃的马车缓缓停下,温仙月跳下车,冲一旁的林景致打了个招呼,先走一步。
待她的背影消失在林景致眼前,他才慢慢地收回视线,去料理余下的事务。
温仙月转过回廊,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卷起衣摆发梢,她抿着嘴拢紧大氅,加快步伐往自己的厢房走去。
真冷啊,纵然手藏在厚实的袖口中,依然冰凉冰凉的。她伸开手指贴住温热的手臂,冰得她浑身一颤,迅速移开手。
还没走几步,温仙月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她扭头看过去,于池同孔余站在长廊的另一头,开口的是于池。
他招招手,喊道:“温宜侍,你从都察院回来了?”
温仙月笑着走过去,见他们满身风霜,眉梢都挂着稀疏的白霜,看起来刚从外面回来。
“参见温宜侍。”二人异口同声。
“不必多礼,我刚从外边回来,今日大理寺没发生什么大事吧?”
“就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年关了,城里的那些家伙也安分了不少。”
温仙月了然地眨眨眼,“你们……方才出去了?”
于池生性豪爽,同人说话的时候都是一脸笑意:“是啊,我和孔余送大人进宫,顺便去办点事。”
温仙月敏捷地捕捉到他话里的意思,敛了敛眸,若无其事道:“大人进宫了?”
于池点点头,刚要开口,想到齐雁云吩咐给他的事情,到嘴的话又转了个弯:“对了,温宜侍,大人有点事找您,叫您等他一会儿。”
等她?温仙月一头雾水,难不成是血蛊那边有了新的进展,“好我知道了,多谢。”
“温宜侍客气了。”
温仙月笑笑,看来回房之前,要先去议事厅等一会儿了,好在那里有暖炉,待着不会很冷。
两人侧身给她让出位置,她颔首道谢,缩在大氅里准备离开。
“温宜侍。”于池又叫住她。
“怎么了?”温仙月不明所以地回头,于池神情犹豫,见她看过来后满脸尴尬,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其实于池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插手,他只是觉得大人好可怜,自己应该为他做点什么。
“就是……大人他,患了风寒。”
温仙月一愣,他怎么突然得了风寒,昨日不还好好的吗?
于池神色为难,语气担忧:“我怎么劝他都不愿意叫百里神医来看看,而且他们好像吵架了,我想着……大人一向听得进去您的话,您能不能劝劝?”
温仙月并不觉得自己在齐雁云那里有多特殊,她做的不过是一个尽职的下属该做的一切,而且昨日知道了一些他的往事,她心里也有了隔阂,不太愿意越界去过多关心他。
可是目光触及于池哀求的眼神,她又突然心软了,“那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劝劝他。你别担心,他和百里神医应当就是拌嘴,没有吵架那么严重。”
听她应下,于池松了一口气,有了温宜侍的关心,大人应该不会那么颓废了吧?
“麻烦温宜侍了。”
温仙月摇摇头,“没事。”
她离开长廊,不多时就走到议事厅门前,本想用身子推开门,奈何门从外边带上了,她只好露出勉强回温的十指开门。
指尖落到冰凉的门框上时,她下意识一颤,麻利地开门钻进去,靠在门上把外界的冰天雪地隔绝在外。
议事厅里的暖炉恹恹地烧着,她凑过去看,里边的炭火已经快烧完了。她只能自己动手,找来堆积在一旁的木炭,重新点燃。
猛烈的火星重新在暖炉中跳跃而起,干燥的暖意包围全身,温仙月这才觉得活了过来。
围着大氅甚至有些热,脖颈闷出一层薄汗,她抬手抹上领口处的细绳,解下大氅。
坐在暖炉边,她肆意汲取面前的热气,不愿意离开半分。
神思逐渐放松下来,温仙月眯着眼去看明明灭灭的烛火,回想起白日里的事情。
打着护送卷宗的由头,她顺利进了都察院。
都察院专门建了一间宽阔的屋子存放卷宗,她跟在林景致身后,远远的瞧见那座威严肃静的灰瓦白墙,呼吸不自觉放松。
她攥紧双手,紧紧盯着那处。她要的东西,就放在那里。
“温大人,林大人,你们将卷宗放在此处即可,届时会由都察院的人分类放好。”
“多谢大人。”
送走都察院的人,林景致接过她手里的木箱,替她放到地上:“温宜侍,你在此处等着便好,这一来一去不太方便,我们来搬就好。”
“行。”温仙月并未推辞,她正好借此机会找找她要的东西。
林景致一行人匆匆离开,就留下温仙月和两个记录卷宗的官吏在一处。
温仙月退到一侧,默不作声,不打扰他们的工作。
他们一人查看卷宗的类型,一人登记在册,分工明确,有条不紊。
查看完眼前的卷宗,他们一时闲下来,温仙月抓住这个机会上前搭话。
她躬身行礼:“见过二位大人。”
那二人诚惶诚恐,忙不迭地回礼:“见过温宜侍。温宜侍可有事吩咐我二人?”
温仙月浅笑道:“我头一次来都察院,好奇得很,就想问问二位大人,这卷宗是如何分类存放的呢?”
那二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礼貌答复她:“世间罪名,不若十恶五逆六赃罪。十恶中一反逆,二谋大逆,三叛,四降,五恶逆,六不道,七不敬,八不孝,九不义,十内乱。;杀父、杀母、杀阿罗汉、破和合僧、出佛身血以为五逆;以受财枉法、受财不枉法、受所监临财物、强盗、盗窃、坐赃六行称作六赃罪。根据各种案件的不同,分门别类,存放于对应的位置。”
温仙月一眼看过去,一排一排的书架摆放整齐,架子上卷宗堆放得整整齐齐,一帘帷布自上而下,明明白白写上卷宗的类型。
“原来如此,都察院行事可真是细致仔细。这里平时可以进去察看吗?”
官吏好声好气地答道:“平日里卷宗所就只有左右都御史能进去察看,负责管理的官员虽能进入,却不能随意翻看。”
这般严格?那看来要想正大光明地进去,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只能采用别的方法。
“多谢大人解答。不知,我能否到附近随意走走?可会打扰各位大人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