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满园顾佳人
一行人看过去,阮今月见到那人,愁苦的小脸立马放晴,她也不顾手上的伤,朝着那人飞扑过去。
“齐伯伯!”
“诶!”齐裕功弯腰接住这个小家伙,宽大的手掌揉搓着阮今月的脸蛋,爱不释手,“妧妧有什么想齐伯伯啊?哟,这怎么还受伤了?”
注意到小姑娘手上的伤,齐裕功蹙了眉,心疼不已。
阮明月也跟着走过去,解释道:“齐伯伯安好。妧妧刚刚放风筝摔着了,我正要带她去上药呢。”
阮今月拉着齐裕功的手,登时找到了救星,她记得齐裕功能飞檐走壁,厉害极了,于是便皱着张脸拜托他:“齐伯伯,妧妧的纸鸢飞到树上了,齐伯伯能帮妧妧拿下来吗?”
齐裕功受不了小姑娘这副可爱的求人样,心顿时就化作一滩水,心里还琢磨着还是女儿好,他家那臭小子看着就来气,回去之后一定要说服媳妇生个姑娘。
他蹲下身子,问她:“那棵树在哪儿啊?”
“在那儿!”阮今月将那棵树指给他看。
齐裕功估摸了一下,揉了一把阮今月的脑袋,笑道:“等着伯伯给你拿下来哈。”
“好!”阮今月脆生生地答应。
只见齐裕功走过去,一跃而起,足尖轻点树上的树叶,噔噔几下飞到高处,大手一伸就把那纸鸢攥到手里,再回身的时候,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阮今月欢呼着奔过去,接过他递来的纸鸢,喜笑颜开:“谢谢齐伯伯!”
阮明月见妹妹开心了,也跟着弯了眉眼,“多谢齐伯伯,齐伯伯真是宝刀未老。”
齐裕功抱起她,大笑几声:“哈哈哈,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妧妧,伯伯带你去上药吧。”
纸鸢失而复得,阮今月一时高兴得忘了受伤的事,眼下再提只觉得手上隐隐作痛:“好。”她低低应了一声,趴在齐裕功肩头,神情恹恹。
“齐伯伯可是来寻爹爹的?”
回去的路上,阮明月尽着地主之谊,好好招呼齐裕功。
阮今月已经趴在他怀里睡着了,齐裕功把她的身子往上颠了颠,免得她掉下去,听阮明月那么一问,他嗤笑一声:“谁不知道你爹爹现在是上京城的红人,我有那个时间找他,他有那个时间见我吗?”
“那伯伯是来?”阮明月疑惑不解。
齐裕功看着怀里的阮今月,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来和你家老爷子讨论些好事?”
阮明月素来聪颖,她知道齐伯伯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小她两岁,大阮今月三岁,见齐裕功这般开怀,她心中也有了盘算。
“可是为了妧妧的亲事而来?”
齐裕功一愣,旋即大笑出声,刚笑两声又想到阮今月正睡着,忙不迭地止住笑,低声道:“还是姌姌聪慧,我和你伯母都很喜欢妧妧,特想把她讨来做儿媳妇。我怕她长大后求亲的人踏破阮府门槛,就先来抢占先机了。”
果然如此,阮明月早就算到了,就也没太意外,只是……
“妧妧眼下还太小了,谈婚事会不会太早?”
“现在不急,我先和你爷爷商议着,等妧妧大点再定也不迟。定下来,我也踏实不少。”
阮明月含笑不语,未置可否。
那齐小公子她先前见过,长得很是俊秀,对待父母也够体贴心细。阮齐两家如此亲厚,知根知底的,想来日后也是会对妧妧很好的。
阮明月的目光落在熟睡的阮今月身上,双眸闪着温和细碎的柔光,只是那齐小公子再如何好,终究得妧妧自个儿喜欢,若是她不喜欢,再好也妄谈。
春雨连绵,一地潮湿。
一晃五年过去,阮今月如今已长成了十三岁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鹅蛋般的面颊如阳光般剔透莹亮,一双眉眼犹如雨后清透的山岗,湿漉漉的又不失灵动清丽,稚气未脱,显得她愈发娇嫩。
曾有花匠到阮府做工,一入园子,满园的芙蓉花含苞欲放,露珠悬挂在花瓣上,仿佛美人泣泪,惹人怜惜。可这更惹眼的,还当属那花丛中低头浅嗅的小娘子。
她身姿曼妙,纤细柔弱,身形娇小,还未张开。露出衣襟的一截脖颈白而细,脆弱易碎,束紧的柔腰盈盈一握。她立花丛中,捧着一朵芙蓉花专注沉溺,未曾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
花匠一时被她娇艳的容颜晃了神,眼里心里只剩下那张芙蓉面,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真花。
“你是谁?何故乱闯芙蓉园?”
他还来不及细看,伺候在一旁的婢女发现了他的踪迹,出声呵斥。
婢女的嗓音尖而软,听起来没多少威慑力,但是花匠还是惶恐地低下头,他真觉得自己是乱闯的小人,不小心掉入仙境中,扰了花中仙子的清净,他甚是心虚。
“听眠。”这声音跟之前的声音不一样,柔和清脆,宛若他家门前挂着的风铃悦耳泠泠,“看他的样子,应当是府上请来的花匠,不可无礼。”
“是,小姐。”
他听着主仆二人的对话,埋头沉思。那女子唤仙子小姐,她难不成就是阮府里的二小姐。
“喂,小姐没怪罪你,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前方又传来那婢女的声音,待花匠抬起头,花丛中的仙子已经消失不见。
一切恍若梦境,她静悄悄地立在那处,遗世独立,又悄然离开,不留下一丝踪迹。
这次经历在花匠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回到家中辗转反侧,梦里眼里都是那女子的身影。
他郁结心中,每日挂念着那日的相见,所幸把此次经历编成了故事,讲与酒楼里的各路客人听。
而后满及第城都知晓了,阮府藏着位芙蓉仙子,正是那不曾露过面的阮家二小姐。
一时间阮府门庭若市,各大家族纷纷向阮府下摆贴,宴请阮家二小姐,就是为了一睹芙蓉仙子真颜。
可纵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门派提出邀请,阮老爷子也没送过口,答应任何一个人。
得不到的总是在骚动,她愈是神秘,众人愈发对其好奇。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亲临阮府提亲,后面的人纷纷效仿,都想与阮府攀亲。
阮府百年名族,在及第城根基深厚,无论那二小姐有没有传说的那般貌美,与阮府攀亲,总归是占了好处的。
于是那段时间,什么庚帖、拜帖、各路媒人登门而至,阮老爷子被弄烦了,索性大门一关,谁也不接待。
“爷爷真把那些人关在门外了?”
事件的当事人衣衫轻薄,仰躺在贵妃椅上,好不自在。玉手捻起一颗晶莹的葡萄扔入口中,贝齿轻轻一咬,果肉被撕裂,酸甜的汁水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她餍足一番,眯起双眸。
听眠在一旁站着,看她这不紧不慢的样子,倒是有些着急。
“小姐,你怎么还笑呢?”
阮今月懒散地把手里的书本盖到脑门上,满不在意道:“我如何不能笑了?爷爷一贯来者是客,凡是登门拜访的人,哪次不是好茶好果地招待着,眼下把他惹烦了关门不见客,可见那群人有多么聒噪。”
提亲的事她也知道,不过一向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反正那些人有阮老爷子应付,轮不到她费心。
听眠见自家小姐满不在意的样子,想到那些提亲的公子中,不乏江湖游侠官吏世家,可小姐好像谁都看不上一般。
“小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公子啊?”她嘟囔几句,全部落入阮今月耳中。
阮今月閤眼躲在书下,只当作听不见。
她年岁还小,这事,不急。
此时在阮老爷子房里伺候的穗儿姑娘前来传话。
“姑娘。”她停在屏风后,“太爷唤您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