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在即
“一梳梳到发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四梳永结连理……”
铜镜中的人容貌昳丽,大气端庄,清丽的五官描上浓妆也不显厚重突兀,反而增添了几分脱俗的妩媚。眉弯似远山眼若月,面若桃花唇似朱,一颦一笑回眸间,尽是佳人粉黛笑颜。
裁剪合身的喜服做工精致,衬出她盈盈一握仿若细柳柔软的酥腰,洁白如玉的脖颈细长纤细,被大红色的喜服衬得愈发雪白,近乎透亮。
乌黑靓丽的长发半绾发髻,剩一半散在身后,青丝如泼。
阮母攥着桃木梳为自己即将嫁人的女儿梳发,嘴里喊着祝词,望着铜镜里阮明月粉面含羞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总觉得她的姌姌没出生多久,还是个成日里粘着她唤娘亲的奶娃子,怎么现在一转眼就长成了个漂亮的大姑娘,还马上就要嫁人了。
她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女儿,现在就要离开她了,叫她如何舍得。
“七梳吉逢祸避;八梳一本万利;九梳乐膳百味;十梳百无禁忌。”
阮今月取来妆奁里的凤冠,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自家母亲给她的阿姊绾上发髻,一时间感慨万千。
她少时同阿姊玩耍撒娇的光景还历历在目,怎的回过神来,阿姊都要嫁人了,这一嫁,还是嫁到了宫闱重重的深宫。今日一别,不知再见是何日,今后她们姐妹二人天各一方,恐怕今日,就是最后一面了。
想着想着,阮今月不禁落下来,一旁的听眠瞧见了忙给她递帕子拭泪,她仓皇擦拭一番,见阮母伸手来接凤冠,便扬起抹笑递过去。
阮母替阮明月梳好了头式,接下来便等着时辰,盖盖头了。
“姌姌,进了后宫之后,你和陛下务必要相互扶持,相亲相爱。”阮母握着阮明月的手,细细嘱咐:“旁人那些争宠的肮脏手段,咱们不屑于做,但如果有人要冒犯到咱们头上,也是不能忍的。你可得保护好自己,别受委屈。他日若你与陛下两心相离,娘亲叫你爹爹接你回家。”
阮明月扑进阮母怀里,将将要落下泪来,阮今月怕她蹭花了妆面,忙拿过手绢替她擦拭眼角。
“阿姊莫哭,到时候把妆弄花了,你就不是最漂亮的新娘子了。”
阮明月破涕而笑,拉过她的手,温柔地笑道:“我家妧妧当真是长大了,如今竟出落得这般标致,有你在,我还怎么做最美的新娘子啊?”
阮今月轻轻推她一把,嗔道:“阿姊惯会拿我取消,论貌美,我哪儿比得过阿姊啊?今日是阿姊的大喜之日,红妆点缀锦服加身,莫说我,便是整个上京城的姑娘加起来,也不及阿姊的万分之一,到时候姐夫见了阿姊,定会对阿姊的美貌连连称叹。不过啊……”
阮今月话音一转,靠到阮母身上,娇声道:“在我心里,这世上最美的人,还得是我们娘亲!”
阮明月也跟着附和:“多亏了娘亲貌美无双,我和妧妧才生得标致,这世上的美人啊,还得是我们娘亲。”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儿在她身旁闹她,阮母无奈之余更多的是感动和欣慰,她的两个女儿啊,都长大了。
“你们两个滑头,就知道拿你们娘亲打趣。等姌姌出嫁了,我和你们爹爹,也该考虑妧妧的婚事了。”
阮今月蓦地一愣,刚才还笑吟吟的,眼下就笑不出来了,她急忙拒绝:“我不想嫁人,我都还没及笄呢,娘亲那么急着赶我吗?”
阮母伸手点点她的额头,叹道:“来年开春就及笄了,也不小了。我想你那么大的时候,都已经跟你爹爹定下亲事了。你不想嫁,难不成还要赖在我和你爹爹身边一辈子?”
“这有什么不行的,难不成您和爹爹还养不起我吗?”
“你这孩子……”
阮明月连忙劝道:“好了好了,妧妧还小,这事儿不急娘亲。”
阮今月委屈巴巴地躲在阮明月身后,鼓起腮帮耍小性子,嫁人是要离开父母的,她不想那么早就离开家。
阮母收回手,轻轻地斜她们一眼,无奈地摇头:“说是不急,你们爹爹已经开始准备妧妧的婚事了。姌姌既然与陛下两心相通,两情相愿的事,我们是不愿拆散你们的,左右有你爹爹护着你就是了。妧妧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她留在上京城的了,早年些我们就同你们齐伯伯商讨好了,替你和你齐伯伯的儿子定下了婚约,等你及笄,便成婚。”
“啊?”阮今月猛地站起身来,“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我都没见过齐伯伯的儿子,我们都不认识。”
“婚约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齐伯伯的儿子品行自然是不会差的,到时候你嫁过去,他们也不会亏待了你。关键是瀛洲远离上京城,要简单得多。朝堂凶险,姌姌已经脱不开身了,我和你爹爹实在不愿你也被困在里边。妧妧,你要体谅我和你父亲的一番苦心啊。”
阮今月知道他们是真真切切替自己考虑的,但是婚姻一事,讲究的便是你情我愿,若是那人她不欢喜,她又怎么会幸福呢?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对于为人父母的他们来说,要替孩子考虑的,便是他们不在之后,孩子能有一个好的生活保障,能不被人苛刻虐待。若是温饱生活都成问题,又怎么去谈虚妄的幸福。
阮今月不愿意顶撞父母,也相信他们所说,那齐伯伯的儿子,是个值得托付之人,但总归不是自己心仪之人,她一时间没办法接受。
气氛凝滞不停,阮明月叹了口气,出来打圆场:“好了,娘亲,此事之后再议,外边还要不少宾客,母亲先去招呼着吧。”
阮母最是清楚自己的女儿在想什么,既然阮明月都开口了,那此事只能先搁置,等阮明月劝劝阮今月,再谈也不迟。
“那我先出去招待客人了,你们姐妹俩好好说说话。”
阮母出去后,房中的婢女得了阮明月的示意,也纷纷退出房间,将这里留给她们。
阮明月拉上阮今月的手,笑容浅浅,轻声道:“妧妧是有心上人了吗?”
阮今月心里一跳,故作镇定道:“阿姊怎么会这么问?”
“我想我的妹妹,若是没有心上人的话,对于婚事是会先想着接触一番看看的,而不是一口回绝,毕竟父亲母亲都很尊重我们的意愿,若是你真的不喜欢他,他们也是不会逼你的。可我瞧你如此抵制,想来想去,便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