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
阮今月眼眸低垂,蹙着眉不说话。
阮明月一看她这样子,也就懂了。
“能跟阿姊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我猜猜,是不是在扬州救你的那个少侠?”
“不是的。”阮今月忙抬头反驳,对上阮明月戏谑的眼神,又仓皇地低下头,面色绯红,“不是他……我都没见到那个人,又怎么谈得上喜不喜欢。”
阮明月抚上她的额发,捏了一把她脸颊上的软肉,接着道:“那我再猜猜,是……上京城的公子?”
阮今月别过眼,神色慌张,却不应声。
阮明月仔细瞧着她的神情,继续猜:“能让我家妧妧倾心的,此人必定不简单,而上京城里这样的人物……”
她脑中隐约浮现一个人影,很快就被她否定掉了。阮明月自嘲地摇摇头,她在想什么呢,那人和妧妧怎么可能有交集。
心中又转过上京城几家才貌双全的公子哥,阮明月还未细究出一个人选,她的衣袖忽然晃动了一下。
阮明月抬眼看去,只见阮今月犹犹豫豫地看向她,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坚定和欢喜。
“阿姊……”
阮今月也曾想过,那日的惊鸿一瞥,在她心畔荡起的涟漪,究竟只是昙花一现,还是久久不忘的长念。梦里几次辗转反侧,悠悠幻梦间,笑靥如花如沐春风,春花灿烂间,是少年人难掩的怦然心动。
细细想了多日,阮今月才确定下来,她喜欢上了那个传说中冷面狠辣的摄政王,不是一时兴起,是反复煸炒过的弥久欣喜。
可是他们之间,虽说共处于同一侧天空之下,其中却是无法逾越的鸿沟。要想同他在一起,岂是易事。
意识到其中面临的种种问题,阮今月才初次发觉,喜欢上一个人,是会因他而喜,因他而悲的。
遥遥一顾,能得见他半分容颜,足够自己喜不自胜。从未并肩,却在无数个幻想中失去过他无数次,心中又是酸胀难耐。
她喜欢一个人,想与他在一处,即便是面临着千难万险,她也无所畏惧。
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她想为自己的这一段情意,多争取一份可能。
“阿姊,你说我日后留在上京城,如何?”
她并非要强求一个结果,但好歹她努力过,才不会留遗憾。
阮明月的笑容凝滞在脸上,心中的猜测呼之欲出,她仍旧不敢相信。
“妧妧,要为了他留在上京城吗?”
阮今月莞尔一笑,眉梢间都带着欢喜和爱意,顾盼生辉。
“阿姊为了陛下甘愿入宫,只求两心相许,不负彼此。即使前方无路,阿姊也要陪着陛下闯出一条路来,如此奋不顾身,妧妧也想效仿。”
“可是你自幼最喜欢的,不就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吗?若是为了他留在上京城,还是你想要的那种生活吗?你甘愿,一辈子困在这儿吗?”
阮今月摇头,“无人可困住我,能困住我自己的,只有我自己的心意。我看话本里的人,似乎都不太瞧得上如此感情用事的角色,觉得他们太过将情爱一事看得太重,为了心仪之人宁愿舍弃自己的理想抱负,不求回报无悔追随。初读时,我亦觉得不值当,甚至认为这类角色,除了情爱之事外,再无其他内涵。”
“可是直到我有了心仪之人方知,他们何尝不是清醒的,我又何尝不是清醒的,我们只是清醒的选择了自己心爱之人,并为之付出了勇气。世人可以嘲弄他们为爱奋不顾身,却没办法否认,在情爱一事上,他们比旁人勇敢得多。勇敢,何尝不是一种高尚的品质。”
“我与他们一般,却也与他们不同。他们无所求,只希望能陪伴在爱人身侧,写爱表意,无怨无悔。我不一样,对于此事,我有所图谋。我可以奉上我的一颗真心,若他不肯接纳,我会干脆利落地抽身离去,不会给他半分糟践我的机会。我只是想为自己谋个可能,至于结果,我不强求。”
阮明月如今才真切地体会到自己年幼的妹妹长大了,她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坚持,她学会了用自己的方式去表达爱,也学会了如何自爱。
无论爱意如何深切,得不到对方的真心对待,快刀斩乱麻抽身而走,洒脱放手,绝不纠缠,亦绝不后悔。
这一点上,她们姐妹二人倒是十分相像。
“看来不能再将妧妧当小孩子看待了,不知不觉间,妧妧都长那么大了。”
阮今月靠在她的手臂上,“阿姊,我本来就不是小孩子了。”
“无论你多大,在阿姊眼里,永远都是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妹妹。”
屋外锣鼓喧天,热闹极了,屋内她们依偎在一起,彼此依靠。
“妧妧,你告诉阿姊,那个人是摄政王,对吗?”阮明月坐直身子,定睛看向她。
阮今月微愣,没想到阮明月一下就猜出来了,便也没过多隐瞒,承认了此事:“没错。当日街边摄政王风姿落入我眼中,至此念念不忘。”
“唉……”阮明月长叹道:“我隐约猜到了是谁,但是不敢确定。想着你们都没见过面,却没想到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妧妧已经将心丢出去了。”
阮今月含眸微笑,默默不语。
阮明月见她这个样子,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当真就是他了?”
“暂时是,如果他不喜欢我,以后就不是了。”
阮明月始终放不下心来,“我知晓你自己定能拎得清,我是不愿你在这上京城蹉跎的,瀛洲并非不是一个好归处。不过到底是看你喜欢,你尽管跟着自己的心走,阿姊无论如何,都支持你。”
“谢谢阿姊。”
二人相顾而笑,一切尽在不言间。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下一刻阮母敲敲门走进来,满脸笑意:“姌姌,时辰到了,该盖盖头了。”
“好。”阮明月回头应声,拍了拍阮今月的肩膀,身子坐正。
阮今月退到一侧,看着阮母替阮明月盖上鲜红的盖头,红影晃动,隔绝了她的容颜。
“该走了。”
阮府上下张灯结彩,红绫高挂,一派喜气。
这日,上京城十里红妆,锣鼓喧天。
阮明月嫁给当今圣上江子毓,封为宸妃,入主凤兮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