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离间
御书房内，有侍卫来禀，凤蔺羽在书房外求见。
段翊瑾嘴角微微上扬，很快便又恢复一脸严肃。
凤蔺羽迈着沉重焦急的步子，铠甲摩擦的声音铛铛作响，他来到书房对段翊瑾行了礼。
段翊瑾一抬头，见他胡子拉渣，面色黝黑，眼窝深陷，身上铠甲布满了灰尘，腿上的裤子还拉了几道口子。
段翊瑾赶忙起身，上前关切地问道：“大将军怎么这般模样？”
“回皇上！微臣接到昭贵妃被毒害的消息，便日夜兼程，中途换了十二匹宝马，马不停蹄地赶回，一刻不敢耽误！臣若有失礼之处，还请皇上担待！”
凤蔺羽充斥着血丝的眼眸含着怒火，他紧盯着段翊瑾，毫无恭敬之意。
他在边境与匈奴恶战，可这皇宫之中竟有人要取他亲妹的性命，发生这种事情，首当其冲地便是段翊瑾之过！
他身为九五之尊，又是凤思娆的夫君，却没有能力护她周全！
段翊瑾将凤蔺羽扶起，轻叹口气，用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关切地道：“大将军还曾去看过昭贵妃？”
“未曾！”凤蔺羽摇了摇头，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道：“臣不知为何在臣破匈奴之时，会发生这种事情！所以前来先问皇上个明白，为昭贵妃讨个公道！”
段翊瑾面色凝重，对凤蔺羽挑衅的那番话，也不生气，只道：“大将军应该先去看看昭贵妃！她昨日终于清醒，张太医说她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
在听到凤思娆保住了性命，凤蔺羽微微动容，喉结上下颤动着，一时间竟有些激动地说不上话。
凤蔺羽见段翊瑾关切之心不像有假，但这并不意味着段翊瑾没有过失之处，还是那句，倘若段翊瑾对凤思娆爱护有加，凤思娆如何会被人下毒谋害！
“不知皇上有没有抓到那下毒之人？”凤蔺羽眸子中闪着凶狠的精光，齿间咯咯作响。
段翊瑾面色为难，一双眼眸却是试探性地盯着凤蔺羽。
“大将军风尘仆仆而来，不知有没有听到过什么？下毒之人正是大将军带入宫的医女顾惜时！”
凤蔺羽愣怔原地，他眉头拧紧，许久才幽幽地道：“可臣也听说，若不是她及时将解毒汤药给昭贵妃喂下，昭贵妃早就驾鹤西去了！”
凤蔺羽紧攥的手指节骨发白，他绝对不相信凤思娆被毒是惜时所为。
在他踏入定安城的那一刻，凤岐便告知了他一切！
惜时被冤入牢，还被高途灌下毒酒。若不是凤蔺羽拦着，凤岐也想一并入宫，为惜时讨个公道。
如此迫不及待就将惜时毒杀，这分明就是想死无对证！
段翊瑾没有说话，似乎默认了凤蔺羽所说。
“臣又听说……皇上下令将顾惜时关进了大理寺！而就在当晚，顾惜时便暴毙了！”凤蔺羽浑身散发着怒火，他毫无畏惧地对视着段翊瑾的双眼，想要段翊瑾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段翊瑾眼底深如潭水，经他试探一问，他想不到凤蔺羽安插在皇宫内的暗哨竟然如此之多，竟连惜时被毒害也知晓！
明明那晚的事，他已经封锁了消息！除了在场的那几个人和大理寺的侍卫，绝对没有其他人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
倏然，段翊瑾轻笑几声，故意调侃道：“看来大将军得到的消息也不一定准确！顾惜时的确是朕下令关进大理寺，但不是为了杀她，而是为了保护她！”
“保护她？”凤蔺羽狐疑地盯着段翊瑾，那眼神仿佛在质问人都死了，何来保护？
段翊瑾又一笑，这笑却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顾惜时并没有死！她只是以身诱敌，为了找出真正的凶手！”
“什么？”凤蔺羽瞪大了双眼，实在难以相信他刚听到的一切！
难道凤岐告诉他的消息有假？还是正如段翊瑾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迷惑凶手？
“看来大将军并不相信朕的话！不过也无妨……等会大将军亲眼看见顾惜时站在你面前，你便自然相信朕说的话了！”
段翊瑾冷哼一声，他自顾坐回龙椅上，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凤蔺羽此时已经心乱如麻，他本想向段翊瑾兴师问罪，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他在来的路上有想过，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段翊瑾，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他绝对相信段翊瑾做得出来！
可他现在竟有些迷惘了，他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段翊瑾！
段翊瑾瞧着凤蔺羽慌乱的神色，他的嘴角勾起一丝令人察觉不到的邪佞。
他放下茶盏，故意说道：“你可知顾惜时和徐沐是旧识？顾惜时在入大理寺第二日，徐沐便来求过情，让朕放了她！一个连靖安侯都能愿意来向朕请求的人，怎么会下毒害昭贵妃呢！朕也觉得凶手并非是顾惜时！”
凤蔺羽再次怔愣，他没想到顾惜时竟然和徐家也扯上关系，能让徐沐那老头为她求情，说明她和徐家交情非浅。
凤蔺羽攥紧的拳头咯咯作响，眉宇间更是夹杂怒火和怨气。
段翊瑾此刻非常享受凤蔺羽震惊的模样，他既然打算让惜时为自己所用，自然要断了任何退路。
他深知凤蔺羽和徐家不对付，既然顾惜时和徐家有交情，那凤蔺羽自然不会再信任顾惜时。
或者说，顾惜时休想在他的眼皮底下耍其他心思！
凤蔺羽虽对顾惜时和徐家耿耿于怀，可眼下他更在意是谁害了凤思娆。
凤蔺羽沉默许久后，厉声开口问道：“皇上既然口口声声说利用顾惜时来找出凶手，那臣想问皇上，这凶手究竟是谁！”
段翊瑾紧了紧眉头，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吞吐道：“凶手……还在调查之中……”
凤蔺羽冷哼一声，既然是利用惜时来引出凶手，那谁迫不及待地想要置她死地，谁便是凶手！
如此简单的道理，段翊瑾又如何不知晓！看他遮遮掩掩的模样，很明显就是想包庇那个凶手！
“皇上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据臣所知，顾惜时入大理寺那夜，可是高公公送去的毒酒！”
凤蔺羽目光凌厉，话中有话更是另有所指。
高途可是段翊瑾最信任的奴才，他去给了惜时送了毒酒，说不定就是段翊瑾的授意，而段翊瑾在自己面前说了那么多，不过是想演了一出贼喊捉贼，好让他认为整件事情和他无关而已。
“大将军是在怀疑朕？”段翊瑾轻叹口气，露出一抹哀伤之色，“朕到现在也没想明白高公公为何这么做！朕之所以没有说凶手是高途，就是怕大将军有所误会！毕竟高途是朕的近身內侍，伺候了朕十几年！”
段翊瑾说得痛心疾首，他停顿片刻，又高声厉吼道：“昭贵妃被毒害那日，朕心急如焚一直在昭和宫守着！朕下令将顾惜时关入大理寺，择日再审之时，太皇太后身边的桂嬷嬷也在场！若真是朕让高途去毒杀顾惜时，朕又如何向太皇太后交代？这对朕又有什么好处？”
凤蔺羽一愣，细细想来，他也觉得段翊瑾的话不无道理。
凤思娆出了事，凤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得罪凤家，段翊瑾半分好处都得不到。
得不偿失的事，从来不是段翊瑾的做事风格。
凤蔺羽眉头舒展几分，孰是孰非看来要见了惜时，当面与她对峙才能知晓了。
段翊瑾瞧出了凤蔺羽的心思，自知凤蔺羽还怀疑于他，他屏气敛神，并不着急向他解释。
半晌后，高顺领着惜时进入了御书房。
惜时瞧见凤蔺羽也在书房中，并未感到有多惊讶。
毕竟之前凤岐已经书信告知，让她撑过三日，想来就是让她撑着等凤蔺羽回来。
倒是凤蔺羽见到惜时的那一刻，晦暗的眸子像是突然被点亮了一般。
高顺将人带到书房后，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不为别的，他必须去内侍省领罚。
按照规矩，高顺挨了十大板，小惩大诫！
这十大板虽不足伤他多重，但他走起路来踉跄，连筋带皮都疼得不行。
高顺咬紧牙关，额头冷汗直流，他先得回住处上个药，换身衣服才能去御前伺候。
在回住处的路上，高顺隐隐地瞧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那人身着戎装，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
高顺紧了紧眉头，他故意将头埋得很低，加紧了步子，可还是被那人发现，并且还喊出了他此生不想再听到的名字。
“容晟！”
高顺微微转身，朝那人行礼道一拜：“凤岐将军！”
“容晟你果然在宫里，这些年，你让我好找！”
凤岐黝黑的脸上难掩激动，可他凑近高顺一分，高顺便退后一步。
“凤岐将军认错人了！奴才叫高顺，并不是将军口中的容晟！”
凤岐一怔，双眸中布满了失落，“难道你还在为了那件事而怪我？我当时身有军令，并非对容家见死不救！等我赶过去，只见到了容喜......我还以为你......”
高顺身体微微一颤，他像是想起什么令他痛苦的事情，他眉头拧紧，泛红的双眸逐渐湿润。
倏然，他深吸一口气，淡淡地道：“凤岐将军还是认错人了！奴才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高顺想要逃离，却听见身后凤岐厉声回道：“若我能认错人，那容喜呢？难道容喜也能认错吗？”
高顺浑身一僵，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他转身走到凤岐跟前，凶狠地质问道：“是你将容喜带入宫中？你知不知道这宫中究竟有多凶险，他差点就要没命了！”
凤岐直视着高顺的双眼，面色愧疚，声线哽咽而颤抖。
“是容喜求我让他入宫的！他说......他想念他的兄长......即便是死，也想再见一面他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