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后事
惜时嘴角含笑，她知道高顺是听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段翊瑾是个利益至上，自私冷酷的人，连高途那样的忠奴都不得善终，更何况是他呢！
等到哪日他没了利用价值，或者需要他换取更大价值的时候，段翊瑾便会毫不犹豫地将他舍弃！
高顺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要什么，比起像高途那样的忠奴，高顺更好拉拢。
二人相对而立，一时无话，而正在此时，凤蔺羽将门踹开，满身是血走了出来。
惜时惊诧地看着凤蔺羽，还未等她开口，便听到凤蔺羽焦急地问道：“这血是高途的！他吞了那药，溅了本将军一身血污，可还要紧？”
惜时点点头，故意说道：“那血中的药怕也是会腐蚀皮肤，大将军最好先去洗洗！”
凤蔺羽不甘地盯着门口，又担忧被毒血侵蚀，不情不愿地让高顺寻个地方，打水给他清洗。
高顺看了一眼惜时，转身便带着凤蔺羽去往另一处屋子。
二人一走，惜时便踏入了高途的屋内。
只见高途气息奄奄地倒在地上，他满嘴是血，五官扭曲。
强烈的疼痛让他睁不开眼，就连想发出呻吟也是奢侈。
惜时来到高途身侧，半蹲了下来，俯瞰着高途，毫无温度地道：“高公公……是不是很痛？”
高途虚弱地睁开眼睛，瞧见惜时的那一刹那，他还以为自己见到了柳妃，他老泪横流，喉咙间呜呜作响，像是在委屈地诉说着什么。
惜时挪开半步，冷声喝道：“高公公！你看清楚我可不是什么柳妃，而是差点被你毒杀的顾惜时！”
高途僵了僵，他眸子转而闪着凶狠的精光，恨不得将惜时生吞活剥。
“你对自己的下场可还满意？害人终害己！枉费我一时心软还去医治你，你不光陷害我还想毒死我！就因为我这张酷似柳妃的脸吗？”
高途像是泄了气，惜时说得没错，他是恩将仇报了，但为了段翊瑾，他做任何事都不会后悔。
惜时眉头一挑，似乎看出了高途心中所想，便冷哼道：“高公公真是为段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我知道你不怕死，可对于像你这样的忠奴，最怕的就是死得不明不白！本来是一片忠诚，最后却成了大逆不道的罪人！”
惜时看向门外，夜色正是浓厚，她叹口气又接着道：“高公公如此忠心，如何会将宫中机密之事告诉我呢……皇上舍弃你而保住我，只不过看到我身上比你更有利用价值罢了！”
高途眉头紧锁，一双眸子快速旋转着，好似在回想什么。
惜时冷眸转而看向了高途，“高公公是不是在想，究竟是谁将这机密之事告诉我的呢？”
高途愣怔，嘴角缓缓流出黑色的血液，他捂住肚子，强忍着疼痛。
不甘心的眸子紧紧地瞪着惜时，他想知道一切，究竟是谁告诉了惜时！为何他什么都打探不出来！
惜时忽而冷笑一声，眼眸中充满了嘲讽与恨意，“高公公不是有西域进贡的凝痛丸吗？我早说过......有朝一日公公会用得上的！”
高途瞪大的双眸，难以置信地看着惜时，他焦急地呜呜作响，颤抖地指向惜时。
猛地，他吐了一口黑血，气若游丝犹如在岸边搁浅多时的鱼。
“高公公如今知道我为何如此熟悉这宫中的辛秘了吧？”惜时冷哼一声，平淡无奇的声线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刺得人痛不欲生。
“段翊瑾利用完萧家，好不容易登上帝位，又如何愿意受制于凤家？凤思娆被毒只是段翊瑾做的局！他能骗得了凤家，可他骗不了我！”
惜时鄙夷又同情地看着即将垂死的高途，“高公公......你咳疾入肺，本就时日无多，我本来不打算对付你的！谁让你如此苦苦相逼呢！”
惜时稍作停顿，嘴角又勾起一丝坏笑，“你的咳疾之所以这么严重，可都是你义子小顺子的功劳！我提醒过你的......可你根本不在意！现在你要死了......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
惜时俯下身子，贴近高途耳畔，轻声道：“你最最在意的柳妃，其实是被她最爱的儿子段翊瑾毒死的！所以......我的这张脸又如何能威胁到段翊瑾呢！你的忠心不过是喂了狗而已！”
高途瞳孔骤缩，充血的双眸涌上泪水，他微卷的身躯强烈地颤抖几下之后便再也不动了。
高途死了，他的双眸虽是睁着的，却感受不到一丝怒气。
眼角最后一滴泪水顺着鼻骨滑落，或许是不甘，又或许是绝望。
惜时缓缓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高途的死，她并未感觉有多大的快意。
高途不过是段翊瑾利用完的另一个牺牲品而已！
她想要的是让段翊瑾好不容易得来的天下，一点一点毁在自己手里！
凤蔺羽和高顺回来，瞧见惜时一个人屹立在黑暗之中，她的身后屋子中微弱的烛火犹如呼吸般闪烁着，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惜时瞧见凤蔺羽，冰冷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告诉他高途刚刚已经死了。
凤蔺羽愤恨地瞥了一眼屋内，似乎让高途就这样死掉，并不能解心中的恨。
正在此时，一旁的高顺像是想到什么，忽然开口问道：“皇上命奴才处理高公公的后事，奴才想着这高公公血和肉身或许都有毒，若是旁人沾染到，那便不好了！”
“小顺子公公想怎么处理？”凤蔺羽反问道。
“与其顾东顾西，不如将高公公尸身烧了！就说高公公得了会传染的恶疾，所以才要火化！这样一来，旁人也不会有疑心！”
凤蔺羽冷笑一声，满意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高顺的提议。
高途不得好死，死后还没有全尸，这样的处理手段正合他的心意。
惜时怔怔地看着高顺谦卑的脸色，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凉意，似乎高顺比她想得还要狠毒一些。
要知道在这里，一个全尸对往生者意味着什么。
倘若是别人提出要将高途火化，她还不觉得什么。可高顺是高途的义子，他想都不想便将火化脱口而出，可想而知，高顺该有多无情，一个全尸也不愿留给高途！
惜时烟眉紧锁，她未说什么，高途便交给高顺处理，而她随着凤蔺羽离开了此地。
按照宫中的规律，男子是不可以留宿宫中的，虽然段翊瑾给他破了例，但凤蔺羽还是坚持出宫回军营，免得被人诟病。
凤蔺羽几日来都未曾合过眼，凤思娆虽然病情时好时坏，但现在由惜时照料，他也还算放心。
惜时将凤蔺羽送至宫门，只见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不远处，时不时探望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凤蔺羽指了指那道身影，对惜时道：“那傻小子已经等了一日了！本想让他先回军营，可他听说你没有死的消息之后，说什么也不愿先回去！”
惜时一愣，她不知凤蔺羽为何对她说些。她抿着红唇，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凤蔺羽凌厉的目光看向惜时，口吻警告般地道：“能被凤岐看上，是你的福气！昭贵妃的病一好，你便功不可没！到时本将军会向皇上赐婚，将你许配给凤岐！这样一来，你在宫中也算是有个依靠了！”
惜时呆呆地看着凤蔺羽，听这话像是凤蔺羽在为自己将来做打算，可这鸳鸯谱也太离谱了吧！
先不问自己的意思也就算了，亏他想得出用凤岐来将自己和凤家绑在一块！
惜时哭笑不得，却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抗拒，她只能无奈地朝凤蔺羽表达了感激。
凤蔺羽将惜时留在原地，大步流星地走向凤岐。
他朝凤岐像是说了些什么，凤岐拱手作揖，极为恭敬。
凤岐目送凤蔺羽走出宫门后，转身焦急地朝惜时的方向走来。
凤岐站在惜时跟前，眼眸灼热地看着她，就如同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
他像是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可喉咙间像是卡了一团棉花，酝酿了许久愣是没说出一句，最后还是惜时先开了口。
“凤将军......可还见过容喜了？自从我入大理寺的那夜之后，便再没有见过他了，也不知他是否平安！”
凤岐微微一愣，点头道：“姑娘放心，容喜很好！今日还和我见了一面，他知道姑娘还活着，简直高兴坏了！”
惜时抿唇一笑，心中莫名涌上一股暖流，她和容喜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若不是容喜冒着生命危险，成功将信交到段翊瑾手里，她或许没有翻盘的机会。
说完容喜，二人便又陷入沉默。
气氛陷入尴尬，惜时无奈便催着凤岐离开，凤岐欲言又止，挣扎了半天，只对惜时说了句让她照顾好自己之后，便转身走出了宫门。
惜时莫名松了口气，还好凤岐为人比较腼腆，若是他说了些什么，反倒让她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惜时迈开步子朝着昭和宫的方向走去，凤思娆虽然时常昏迷，可好在腹中死胎已除，身上的异味也随之消散了。
可凤思娆身上的毒已经入了骨，惜时没有办法解毒，只能抑制毒性发作。若是好好调养，凤思娆再活两年应该问题不大。
而两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切。
惜时哈了口气，搓了搓冰冷的双手。
惜时来到昭和宫外，只见宫门外站在一个人影，那个人影认出了她，赶忙朝她走来。
惜时举起手中的灯笼，桂嬷嬷那张挂满微笑的脸立马映入了自己眼帘。
“桂嬷嬷......”
惜时惊讶地朝桂嬷嬷行了礼，而桂嬷嬷一把扶住了惜时，对她嘘寒问暖一番。
惜时问了桂嬷嬷来意，桂嬷嬷别的也不说，只说是太皇太后近日发了头风，御医束手无策，听说惜时的银针之术了得，或许有法子。
惜时笑着应允，说自己明日一早就去永和宫替太皇太后医治。
桂嬷嬷对惜时一顿吹捧之后，满意地离开了昭和宫。
惜时看着桂嬷嬷的背影，心中冷笑，什么头风发作，不过是借着瞧病，来探她口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