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戒严
工具并不怎么全，顾蕴冥只能简单地消毒，涂上了药。可自己一个人，现在只有这一条胳膊，包扎还是有些费劲。顾蕴冥用下巴轻轻压着纱布一端，药蹭的下巴都是，一时之间有些狼狈不堪。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响起。
顾蕴冥“噌”的一声快速站起身，因为上药，她脱了上衣只留下了裹胸。匆忙的披上另一半的衣服，躲到屏风后。伤口随着自己的动作，一时间有些开始渗血。
“谁！”顾蕴冥被打断得狼狈，语气有些不善。
外面那人像是被吓到，等了一会才传来声音。
“需···需不需要我帮你？”
声音有些小，是个女孩的声音，但顾蕴冥分不清，这个声音来自于谁。
“不需要，你回去吧。”
顾蕴冥低下头，看着身上的伤口，纱布已经完全被染红，滴滴答答向下流。听了一会，外面没了声音，顾蕴冥松了口气，走出屏风。身上衣服歪歪扭扭勉强披在身上，可刚转身离开，顾蕴冥脚步一顿。
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个应该已经离开的。
或许是因为疼痛，自己的反应慢了很多，连屋子里进来了人都没有发现。
顾蕴冥冷下脸，“没人教过你吗，没有允许，不能进入别人的房间。”
“没有······”
顾蕴冥一时语塞，看着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响起她之前说的话，在路边乞讨······也对，这样的事，怎么会有人叫她呢。心间一软，顾蕴冥撇过头，不愿流露自己的同情。
“出去吧。”
“我想帮你。”女孩嗫喏着，原本麻木的眼睛，现在带了一丝小心。“你流了很多血。”
顾蕴冥回到床边，语气不自觉的变得温柔了一点。“没关系的。”
“你会死吗？”
顾蕴冥瞪大了眼睛，这个问题问的太过直白了点，她忍不住轻笑，一笑却带着伤口抽抽的痛。哎呦叫出了声。
女孩连忙凑了上来，看着已经染满血的纱布，眼中带着惊惧，声音不自觉的颤抖，“你是不是要死了。”
多亏了这么多年哄双鲤的经验，顾蕴冥面对女孩子的眼泪，反而有些得心应手。直接开口打断了女孩的泪水，“帮我拿一片新的纱布。我需要换一下。”
女孩立马分散了注意力，连忙走到桌边去取纱布。
盆中的水早已经变成了红色，女孩站在一边咬着唇，看着顾蕴冥动作。顾蕴冥挑挑眉，示意她过来坐下。
“手洗过了吗？”
女孩一怔，常年在外乞讨，她的手有些脏，可是第一次却起了自卑的情绪，不自觉的将手背到后面。
顾蕴冥耐心解释，“不是嫌你脏，若是手不干净，可能会感染伤口。那时候我可就真死了。你若是洗过了手就过来帮我绑一下。”
女孩点点头，伸出手拿住了纱布。刚才店小二一起送了水给她们，她学着那几个姑娘，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洗了手
顾蕴冥一边指挥，偶尔自己动一动手。等最后结束，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但万幸伤口的血已经渐渐止住。
她的脸已经变得苍白，倚着着床柱，穿着粗气。即便如此，却还是习惯性的说出了夸奖。“做得很好。”
女孩脸微微一红，红晕顺着耳根一路蔓延到脖子。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有些语无伦次，“你还会死吗？”
顾蕴冥一呛，考虑到伤口，又不能咳嗽，只能慢慢顺着气，嘴角微微的笑，“你进来不过五句话，有一半在问我死不死。”
看着顾蕴冥略带着邪气的笑，女孩的脸更红，连忙避开顾蕴冥的眼神。
“不是的，我····我····”
顾蕴冥温柔的看着她，她当然知道女孩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是想要逗逗她。女孩害羞时候的样子，比她那个麻木的眼神要好看太多。
“我见到过，有人流这么多血，他死了。”
或许是因为不太爱说话的原因，女孩的表达能力有些生疏不流利，她懊恼的低下头，不知道顾蕴冥有没有听懂自己的解释。
“放心吧，再重的伤我都受过，一点小伤口，不算什么。”
女孩狐疑的看着顾蕴冥，像是验证她话中的真假。
“你担心我？”
女孩垂眼，微微点了点头。
“为什么？之前不还在怀疑我吗？”
女孩眉间拧起，像是在认真思考顾蕴冥的问题。
“因为你是好人。”
顾蕴冥短促一笑，但又顾虑着伤口，只有嘴角弯弯的弧度。
“她们有家，那你呢？我送你去哪里？”
女孩一怔，眼中的光彩渐渐消失，又恢复到原来麻木的样子。“没有家。”
“你父母呢？”
“不知道。”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那你叫什么？”
“不知道，但是他们，叫我小十。”
“小十？”
“我是来的人，第十个。”
顾蕴冥明白了，估计是第十个来到这里乞讨的人，无名无姓，便用数字记录她的名字。
“那你想去哪里？”
女孩摇摇头，眼神陷入了茫然，“不知道。”
顾蕴冥看着小十，心中不忍，她的年纪明显比另外三个人还要小，这么小便在外面风餐露宿，这其中艰苦只多不少。她想带走小十，为她找一个容身之处。
可是现在······她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能不能顺利结束还未可知，如果贸贸然便给出承诺，到时候自己失约，对她来说这就是得而复失，空欢喜一场。
她还未开口，没想到小十先主动问了出来。
“可以，带我一起走吗？”
顾蕴冥合着的双眼缓缓睁开，她的脸已经白成了一张纸，眼神已经有些涣散。“现在不怕我是坏人？”
小十点头又摇头，“怕，但是，我想相信你。”
与那些小姑娘不一样，她没有家，离开后，在这座城，她还是个小乞丐，或许有一天，还会为了几个馒头被带走。
离开这里，她想要离开这里。她要学武功，她也要变得强大，强大到有一天不被人欺侮。
顾蕴冥气息微弱，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刚才她服了一颗药，临行前母亲偷偷放到她的背包里，顾蕴冥当做没有看到。但她知道，这瓶药是周娘子连夜制作的，当时双鲤被打个半死，就是这粒药救了她。
母亲怕顾蕴冥拒绝，便偷偷放进了包里。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要似乎已经开始慢慢起效。
看着对面的女孩还在固执的等待自己的答案，顾蕴冥淡淡点头，“明日的时候，如果你还是这个想法，我便带你走。”
小十的眼睛像是瞬间被点亮，亮晶晶带着惊讶与开心。
鬼使神差，一向不信老天的顾蕴冥，却突然忍不住在心中祈祷。这一次，愿她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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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城门关闭前，顾蕴冥终于回了客栈。城外通往女孩家的路难走，身上还带着伤。一来一回，她费了不少功夫。
女孩家比她想象的还要穷困，不过一两间茅屋，日子过得紧巴巴。但万幸虽然耽误了两天，却总归没有耽误什么事。弟弟一直在家照顾母亲，至少人总归是活着。顾蕴冥从掌柜的店里搜罗来了不少钱，将沉甸甸的一袋子递给了女孩。
女孩感激地道谢，顾蕴冥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索性直接摆摆手让她快点回家去。这些钱无非就是简单的救急，真正能起的作用，几乎微乎其微。
天已经快要黑了下来，城门就要关了。想起临走前，小十站在门口等自己的样子，顾蕴冥咬咬牙，一挥缰绳，飞驰在路上。
傍晚，小十一直守在门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门口，翘首以盼。
紫衣女孩已经醒来，看着门口的女孩，忍不住发问，“那个人是不是不回来了······”
小十立马转过身，眼睛睁大，去瞪女孩，“不会！他说回来。”
紫衣女孩被小十的样子吓了一跳，怯生生的又躲到黄衣女孩的身后。
客栈这么大，可现在清醒的人，只有她们三个。万一有人突然进来······从顾蕴冥离开的那一刻，她便不停在提心吊胆。
黄衣女孩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怕。“他不回来更好啊，我们偷偷跑回家。”
“可是咱们家在哪······”
紫衣女孩本就生着病，情绪更是脆弱，突然一提回家，眼泪瞬间决堤。
黄衣女孩连忙手忙脚乱的哄着她，大门突然被打开，带进来了一阵风。
小十原本黯淡的眼一下变亮，飞快地跑过去迎接顾蕴冥。
“身体好吗？”
顾蕴冥勉强笑着点点头，之前吃的药起了作用，她身上有些发热，整个人昏昏沉沉。她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上一觉，可是她知道自己不可以，一旦躺下，再想起来，就不知道是几天之后了。
“吃饭了吗？”
三个人皆摇头，顾蕴冥轻啧一声，“店小二回来了吗？”
“没······”
话音未落，突然，后门那处传来声音，顾蕴冥飞快跑过去，却见到郑长梁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
“怎么回事？”
“不···不···不知道。”郑长梁像是刚刚做了剧烈的运动，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街上······”
“去拿水。”
小十听到吩咐，连忙跑走端来满满一壶茶水。晃晃悠悠，差点要溢出来。
郑长梁道谢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咚咚咚便是灌了满满一肚子，总算是顺过气来。
“外面突然戒严。”
顾蕴冥不禁蹙眉，刚才她从外面回来还并没有开始严查。难道是荷难的事被发现了？
可这才过了不到半天，怎么会发现呢。而且就算是发现，不应该先要追查这里吗。
“我出门后，有人来过吗？”
小十急急忙忙摇头，“没人。”
这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不行，时间越来越少，必须要加快行动了。
顾蕴冥回到大厅，“你们记得家在那里吗？”
黄衣女孩点头又摇头，面上有些愧疚，“我们几乎从来没有出过门，只在自己的小院子中行动。平时出门坐轿子几乎与外界没有任何联系。”
顾蕴冥无奈摇摇头，她实在想象不到，被困在一方天地里，十几年没有离开。
“那你们父母是做什么的？做官？还是经商？”
“家父乃是白城知县，她的父亲是知事通判。”
这俩姑娘家室出乎顾蕴冥意料的好，看着店小二抱着水壶走过来，她开口询问，“知县和通判的府邸应当好找吧。”
可问完却觉得奇怪，“你们失踪了这几天，家里人为何没有来寻你们？”
黄衣女孩脸色惨白，她摇了摇头，自己也并不知道答案。她有些不敢去猜背后的可能。
“会不会今晚街上戒严，与此事有关？”郑长梁忍不住猜测。
顾蕴冥猛地想起刚才隐隐觉得不对的地方，“你说你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是又如何被人掳至此处。”
“我记得是出门去找她，在路上的时候，轿子突然停了下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等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到了这里。”
“我也是······”紫衣女孩躲在黄衣女孩身后，只露出来一双清丽的眼睛，怯生生应话，“但我是在家中，我们约好了那日见面，我在家中等她，可是没想到等到晚上，也没有来，本想遣人去寻，后来等我再次有意识的时候，便是与她一起在这了。”
这不是拐卖，这是蓄意而为之的绑架。
局势瞬间变得更加乱糟糟。顾蕴冥有些头疼，仔细回想从一开始发生的事。
首先，她撞破了拐卖，发现了掌柜暗地里的交易，原来除了拐卖，他还在做着通敌叛国的事。而今日来这里与他交易的人，是五皇子身边的得力侍卫。
可是他的到来绝不可能是因为女人，难道说······
她转过头，看向眼前的两个女孩。白城两个拥有着绝对地位的官员家中女眷，都在这里。莫非真的是在为了女人，只不过这次的交易带着政治色彩，他们想用两个女人要挟白城。
可这一切都是猜测，也有可能只是顾蕴冥的瞎想。但是一切实在是太过巧合，若她的猜测真的成立，那为什么要拐走这两个女孩。
想要要挟别人必定要用的是那人最在乎的东西，可是现在被绑架了几日，两个女孩都没有家里人来寻，这两件事真的有联系吗。
“郑长梁，你知道知县和通判的宅邸吗？”
“大概知道吧。”
“不要大概，现在就开始回想，实在不行出门去打听。”顾蕴冥板着脸，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你们两人，收拾一下，我们马上离开。路上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们一些事，你们一定要记住，熟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