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齐家来的人
齐阙的眼神已经变得冷峻,显然他认识这个标记。
顾蕴冥捂着口鼻,抬头看向他,试探问道:“你认识?”
齐阙点点头,站起身,走向另外几具尸体查看。无一例外,在隐蔽处,皆绣着那一个小小的标记。
“这是······你们齐家的人?”
顾蕴冥见到齐阙不悦的表情,猜到了大概。“莫非是你们齐家大房派来的人?”
齐阙再次点了点头。
“你那大哥怎么还派人来找你麻烦?”
齐阙站起身,摇了摇头,表情严肃,“乔嫣然。”
“乔······乔嫣然?”顾蕴冥一怔,“你是说······齐夫人?他不就是大房,你刚才为什么摇头?”
没有回答顾蕴冥的问题,齐阙蹲下身继续检查尸体,他翻看了一会,终于给出了答案。“如果是齐乔书,他们身上应当有那个标记。”
“那个标记······那又是什么样的标记?”
“倒也没什么特别,一个符号而已。齐乔书有自己的人,万寿节你被偷袭那次,萧焕找到了那个印记,但这次这个印记,并没有。”
“可是也没什么区别,他们母子俩,利益共同体,无论是谁都无所谓。”
“不,这不一样。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聊过的事吗?”
这段时间两人聊过了不少事,顾蕴冥也不知他到底说的什么。
齐阙耐心地提醒,“齐乔书是太子身边的人。”
顾蕴冥顿时恍然大悟,“我记起来了,当时你说他似乎在帮太子做什么事。啊!原来是这样。你的意思是,如果说这是齐乔书派来的人,那说明太子······”
顾蕴冥没有说完后面的话,尾音消失在雨声中。隔着细雨,她与齐阙对视,剩下的话没有说,彼此已经心知肚明。
虽然说乔嫣然和齐乔书代表了大房的利益,但是齐乔书还有另一个身份,那便是太子的心腹。这次顾蕴冥与齐阙外出,找回公主,威胁最大的便是太子。如果说这真是齐乔书的人,那说明事件已经泄露,太子开始对他们动手。但如果是乔嫣然派来的人,可能只是齐家里的内斗而已。
“这么久了,况且你回京城都有几年了,齐夫人她怎么还不死心,想要你性命。”
齐阙轻蔑一笑,走到顾蕴冥身边,视线离开了地上这群人。“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只要我一天不死还活在这个世上,,她便一天不会心安。”
顾蕴冥听得直叹气,但别人家的事,不是自己一个外人可以置喙的。“可是她是怎么知道你要来这的?想想怎么都很奇怪,你我并不是粗心大意之人,就一直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吗?”
齐阙虽然像是在听顾蕴冥的话,可手却自觉地伸出,紧了紧顾蕴冥身上的蓑衣。抬头看见她探究的眼神,想要避开,却见到她紧追不舍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马上,便是我养母的忌日。”
听到这话,顾蕴冥变了脸色,愧疚霎时间从心间弥漫到喉咙口,带着一种微微的涩痛,丧亲之痛她体验过,即便是过了多年,也是心底间不可触碰的一道伤口。
她不自觉的叹出了一口气,却没想到反倒惹得齐阙笑了起来。
“明明是我的养母,怎么你的表情比我还要悲痛。”
抬起头看着齐阙似笑非笑的表情,顾蕴冥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更何况她并不擅长安慰人。“那此行,我们要不要去祭拜一下她?”
齐阙摇摇头,语气淡淡,望着空中的细雨丝丝,眼睛带了朦胧之意。“那只是她的衣冠冢,每三年会去为她扫墓祭拜。”
“那她的······”顾蕴冥问出口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意识到不妥,闭了嘴巴,脸上充满了歉意。
齐阙明白她的疑惑,仍然给出了答案。“母亲的骨灰洒到了山川大河之中,这是她的遗愿。生前被束缚,希望死后得到解脱。”
“束缚······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词让顾蕴冥不由得困惑,是因为拘于那一方天地之中,没能来得及游遍山川大河,所以觉得束缚?
“我也不知,母亲身上······有太多的疑点,这都是我无法探知的事。”
顾蕴冥想起那夜齐阙的话,赞同的点了点头,如果是齐阙养母身份为真,是一介农妇,那她又是为何与齐阙的生父母相识。但有一点顾蕴冥可以肯定,齐阙养母一定对钱财一事并不在意,且心志坚定。否则亦不会明知齐阙的生父齐磊流乃是上高国内阁首辅却仍然没有进京认亲,而是过着拮据隐姓埋名的生活。
这里面似乎谜团亦是不少。
“那你有没有问过你的父亲齐首辅,说不定他会告知过往之事。”
齐阙浅浅一笑,笑容浮在嘴角,眼睛却没有一丝笑意,一如今日天气的的冰冷。
“你觉得,他会告诉我什么事?”
齐阙的话一出口,顾蕴冥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手指轻点太阳穴,略有些懊恼,自从重生之后,自己的思维似乎与这具身体一样,停留在十七岁。许多次无用的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不妥,显得自己有些······
她轻叹一口气,“我也是蠢了······”
余光瞟到地上的尸体,顾蕴冥的思绪再次被拉回,总算是想到了今日所来是为何事。
“如果说这是乔嫣然派来的人,现在又是你养母的忌日,也就是说······他们是早就埋伏在这里?”顾蕴冥眉间微蹙,带着不确定的口吻说出自己的猜测,“可是,我们原定的计划可并不是走这条路。”
“嗯,前面波折,没成想却正好又回到了这里,遂了他们的心意。”
比起顾蕴冥,齐阙的反应可算是波澜不惊,仿佛像是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那这些人,你打算如何解决?虽说不是我们动的手,但却因我们而死。乔嫣然那边既然出了手,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不妨事,以前不是没有过。”
顾蕴冥不自觉的瞪大了眼睛,这种事还能一回生二回熟吗。“那你打算如何处理?不担心后面派来的人?”
“如果那个无痕宫里的人处理足够干净,没留活口,等乔嫣然意识到没有传来消息,再次派人,或者说,消息递了回去,可算上时间,等派出了第二波人,咱们早已离开。”
“你就不担心,这次安排了替补?”顾蕴冥有些忧心忡忡,毕竟如果是她来做这件事,已经失败过几次,现在更应该找个教训,准备第二套方案,一旦失败,立马替补完成任务。
“或许有,但是如今她没有这么多的人手来做这件事。”
“嗯?”
“乔嫣然的身份比较简单,她的一些情报自然也是好搜集。她手下的人这些年虽然说有在暗地培养,但是折损已经不少,如果再为了这件事赔上剩下的人,对她来说实在是不划算。”
“你们连这都知道?”
顾蕴冥大惊失色,有些不可置信,这都能查的话,岂不是说真的连一点隐私都没有了。细雨微微吹到她的脸上,带来一缕湿意。她不顾脸上的水泽,继续问着。“你都知道这些,为什么不对她进行警告,而是纵容这些事情的发展。”
齐阙哑言失笑,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顾蕴冥的面前,看着女孩如点绛的唇,一张一合,下意识的转开目光,转而望着头顶,伸出手调整她的帽子,尽量不让雨水再次飘到她的脸上。。
“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我也是刚刚回到这里,许多事情对我而言已经间隔了十年。”
顾蕴冥尴尬想挠挠头发,可一抬手却碰到自己的帽子,只好讪讪地收回手。
是啊,自己与齐阙都是从未来回到了这里,十年前发生的许多事早已模糊,更何况并不是从头开始,而是戛然来到了一个时间段。
“我也是前不久开始慢慢缕清其中千丝万缕联系,原先,我并没有多注意齐家的事,后来,在我前往边关之前,我杀了她,算是为母亲报了仇。只是这次齐乔书的原因,很多事要重新考量,于是我便没有动手。”
“她是你杀的?!”顾蕴冥顿时颇为吃惊,上辈子时她倒是有所耳闻,但却是过了很久之后,那时她回京述职,散朝之后遇见了齐磊流,迫不得已的寒暄才知道,他的夫人乔嫣然早已逝世,她记得当时说的原因似乎是突发恶疾,并不是齐阙杀人。
可转念一想,这倒也是,名贵清流之家怎么会对外宣称这种事。
刚刚的细雨突然有了变大的趋势,打在树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泥土被雨水打湿,渐渐冲掉了他们来时的脚印。
“走吧,先回客栈。”
顾蕴冥点点头,转头又向后看了一眼,嘴唇翕张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没有开口,只是长叹一口气,只身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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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回来了。”
原本趴在桌上百无聊赖的用手指画着圆圈,见到从门外走来的两个身穿蓑衣的人,双鲤直接蹦了起来,小跑着走到两人面前。
“那个人醒了吗?”
双鲤伸手帮顾蕴冥脱着蓑衣,眼睛中完全没有看到身边站着的齐阙。
“还没呢,一直老老实实在睡觉。小姐你冷不冷?”双鲤见到顾蕴冥脸上的雨水,拿出手帕便开始轻轻擦拭着脸,语气不自觉的带着心疼,“小姐你还穿着蓑衣戴着帽子,怎么还淋了这么多雨身上伤口你还没好全,万一······”
“雨突然大了,还刮起了风,你要还真的心疼我,去熬碗姜汤,我和齐阙喝了好暖暖身子驱驱寒气。”顾蕴冥直接打断双鲤的话,知道她开始抱怨起来就会没完没了,过一会指定开始细数自己过去犯的错误。
双鲤果然听话的转身出门,顾蕴冥这才松了一口,坐到桌边,拿起茶壶沏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身上有些湿漉漉,她只想回到房间换身干净的衣裳。
萧焕在一边亦是收拾好了齐阙换下来的蓑衣,走了出去。齐阙坐到桌边,自然地接过顾蕴冥手中的茶壶和杯子,仿佛已经知道了她心中所想。
“去换身衣服吧,你身上还有伤,此时最虚弱的时候,别再寒气入体,误了事。”
说完,为自己的沏了一杯茶。
顾蕴冥冷冷地看着齐阙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嘴角抽动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出声。
这杯子······可是自己刚刚喝过的啊!!!
这齐阙怎么这么不讲为什么呢。
她眼神复杂的看着杯子,又抬眼看看齐阙,舔舔嘴唇,最后只是摇了摇头,起身离开,没有见到齐阙的耳根慢慢爬上了一抹红色。
顾蕴冥刚刚离开,齐阙便已经恢复了冰冷神色,“起来吧,骗得过刚才那位姑娘,可骗不过我,别再装睡了。”
刚才躺在地上原本一动不动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不像是昏昏沉沉刚刚睡醒的人,她的脸上一如既往玩味的笑意。
“你为何装睡?”
“你们迟迟未归,我若是醒来,在这的那位小姑娘,想必是提心吊胆惴惴不安,倒不如睡过去。”
齐阙冷哼一声,眼睛像是淬了毒的利刃,直直射过去,像是要看清她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假话。“你倒是贴心。”
“还好,我只是向来不舍得折磨小姑娘。”
依旧是悠闲轻松的语气,仿佛被绑在这里的不是自己。“怎么样,去查过了吗?我说的可是假话?”
齐阙没有回答,只是望着眼前的女子,神色晦暗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
那人倒也不急,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闲适的倚着,看着前方的男人。突然间想起之前的事,忍不住出口调笑。“我还知道······你似乎心悦一位姑娘,只可惜,心悦君兮君不知,刚才我似乎听到某颗心,碎了一地的声音。”
茶杯在手中瞬间化成齑粉,可地上那人却不为所惧,仍然笑盈盈地看着齐阙,不怕死的继续向下说,甚至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故意惊讶的声音,“啊,我只是随口一猜,原来,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