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灯会（一）
“要不要起床吃一点饭？”顾蕴冥关切的问道。
“不想吃，感觉没有胃口。我还想喝点凉水。”双鲤本来摇头，却又点点头，可怜兮兮的开口，
顾蕴冥最是见不得双鲤扮可怜的样子，感觉下一刻她提什么条件顾蕴冥都能开口答应。刚想要驳斥她刚刚喝进去那么多，现在也就点头默许。
“你喝的太多了，再给你只倒一杯，你慢慢喝，不然待会你肚子涨会更加难受。”转过头看向坐在桌边的梦鱼，“梦鱼姑娘，可以麻烦你倒一杯水吗？”
梦鱼一滞，她并不是不愿意，只是她现在的眼睛······
“梦鱼姑娘？”顾蕴冥看到她失神落魄的坐在原处，没有动弹。“你怎么了？”
她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话说得重了些，心中不可避免的愧疚。站起身自己径直走向桌前。
“你还好吗？怎么这种表情？”
“没······没事”
梦鱼低声解释着，可顾蕴冥看这模样怎么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她只好自己拿着茶壶向外走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刚抬脚迈出去，却立刻转身看向梦鱼。
梦鱼抬起头，眼睛睁开阖上，似乎适应了一些，能大体看清远处的轮廓，但眼前还是有一片白雾弥漫。
看着仍在座位上呆呆坐着不动的梦鱼，顾蕴冥就站在门口没有离开，直觉告诉她这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还站在门口？”
眼前顾蕴冥朦胧的身影，伫立在门口久久没有离开，梦鱼知道顾蕴冥定是起了疑心，只是这件事她还不能宣之于口，只能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顾蕴冥摇了摇头，转身离开。自己真是傻了，现在怎么还开始操心其他人的事了。
深夜中，地上斜斜撒进月影，梦鱼愣愣地睁着眼睛，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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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双鲤姑娘的身体似乎已经大好。”梦鱼从楼上下来时，已经见到顾蕴冥和双鲤坐在桌边，双鲤这几日吃的全都吐了出来，昨天休息了一整天今日起床只觉得神清气爽，只想大快朵颐补上这两天的亏空。
顾蕴冥在一边，手里捧着一杯浓茶小口小口的呷着，循着声音，她看向楼梯处，见到梦鱼缓缓下楼，她的脚步缓慢，不似往日灵活，下楼时手还紧紧抓着扶手。
“你······”顾蕴冥忍不住想要询问，却突然想起昨日想起的事，最近自己似乎格外的八卦，对别人的刨根问底还想要干预，这不是一件好事，于是，第一个音节刚说出去，她闭上了嘴，换成了别的话。
“快来吃饭吧。”顾蕴冥伸手拿了个新的瓷碗，盛了粥贴心的放到了桌子的一边。
“我问了问店家，说是玉米磨成的粉然后加水熬制而成，味道竟然不错。”双鲤脸颊塞得鼓鼓的像是只小松鼠，兴致勃勃地介绍，可随之便大惊失色，惊呼出声，“哎！小心！”
梦鱼身影一顿，可脚已经落了下去，踩在一个物品上，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做出了反应，轻巧的一转身，勉强在旁边站定，连连后退几步，直到腰撞在楼梯的扶手上。
双鲤蹬蹬地跑过去，拾起地上的东西，却发现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娃娃玩的拨浪鼓被扔到了这里来，可梦鱼怎么会连这个都没有躲过。
双鲤看着紧闭双眼的梦鱼，迟疑地问，就连她也发现了梦鱼的怪异。
“梦鱼姑娘，你······你怎么了？”
心跳声咚咚，敲打着梦鱼的鼓膜，她依然只是摇了摇头，“没事，昨晚没睡好，头有些发晕。”
前几日刚刚经理头晕目眩的双鲤很能体会此刻梦鱼的感受，自然便相信了梦鱼的话。“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今早上我去你的房间喊你，你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嗯，昨夜几乎一夜没睡，今早上时，才勉强合了合眼睛。”
“那快来吃吧，粥还是热的，小姐特地给你留了你喜欢的那道小菜。”
两人正好面面相坐，双鲤将筷子递到梦鱼的眼前，而梦鱼却迟缓的伸出了手，似乎是看不清眼前的事物，甚至还眯起了眼睛。双鲤刚刚想要开口询问，却发现顾蕴冥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开口。
顾蕴冥轻轻吹着茶杯上袅袅的热气，浅吟一口，“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夜齐阙便能回到这里，梦鱼姑娘，之后你有何打算？”
“嗯？”
梦鱼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顾蕴冥的话，视线受阻在最开始时，似乎也在带动着其他感官的不协调，她的反应比起之前慢了太多太多，以至于有些手足无措，颇为无助。
顾蕴冥将这一切收进眼底，但没有主动地询问，眼睛仍盯着梦鱼的一举一动，嘴上开口善意的提醒。
“你之前说到的那个地方，那地方在梨阳村不远的地方，前几日你留了下来，没有与齐阙一同前去，想留下看今夜的灯会，那现在·······”
“现在如何？”
梦鱼不自觉地捏紧了筷子，顾蕴冥的语气让她微微有些不安，她似乎知道了。
“现在的你，能看灯会，能骑马去梨阳村吗？”
“什么？”梦鱼还没有开口，倒是双鲤惊讶的声音响起，随之“咔嚓”一声，筷子应声而断，她转过头又看向声音来处，原来是梦鱼竟掰断了筷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双鲤一头雾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小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梦鱼姑娘为什么不能看灯会，为什么不能骑马？
顾蕴冥眼睛仍然紧紧盯着，她的确不想多管闲事，但她对女人心软的毛病又犯了。
“若是我没猜错，昨天开始，你的眼睛应该便出现了问题。坐在椅子上，你不敢动，今日早上，你下楼步履缓慢，地上的小东西也看不清，刚才双鲤递给你筷子，你也是迟疑地接过。你的反应慢了太多。”
梦鱼苦笑一声，本以为还能瞒上一瞒，撑到离开，没想到顾蕴冥还是看透了一切。
“对，昨日醒来，眼前便是一片模糊，像是雾气散在眼前，久久不能消散。”
“那你为什么不说？”刚问出口，顾蕴冥突然想起昨日自己不那么和善的态度，语气软了下来。“是因为我昨日同你说的那些话吗？”
“不是。”梦鱼摇摇头，叹息声痛苦却又矛盾。“这几日我已麻烦你们许多，马上我们便要分离，我不愿再给你们添麻烦。”
“这·······”顾蕴冥顿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的确不喜欢别人麻烦她，尤其是现在他们的首要任务是要前去带回珑秋公主，已经耽误了许多日子，白城的消息也不知有没有传到上京中，太子不知有没有开始动作，这一切都逼得她无暇顾及其他。
只是······顾蕴冥想，自己或许真的有一个爱替别人操心的心，就像现在，她明明应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然后在今夜之后与梦鱼分开，后面要发生的事，已经不是自己要去思索的事。但是现在她还是开了口，一旦开口便是意味着她会参与未来的行动。
两方的想法纠缠，比起现在梦雨矛盾的心绪，似乎顾蕴冥反而更加纠结。
双鲤在一边咬紧了牙关，小姐没有开口，她自然不会先发话。只不过她的心中不知为何亦是有些担忧，或许这些天的相处，她不自觉的将梦鱼当做了朋友。
“是因为昨日的头痛吗？”这是顾蕴冥唯一能想到的联系，她记得昨日只有这个突发的意外，之后等梦鱼醒来之后便出现了这种症状。“难道是你脑中的那个淤块？”
梦鱼点点头，自嘲一笑。
“那你······”顾蕴冥不由得叹息，实在是想不通，梦鱼这是由何苦呢。“你何苦至此，我还是昨日的那个意思，既然你已经要去找周神医，那你惜命一些罢。再这样下去，你怕是连上京的城门还没有见到，便命丧黄泉。”
“我又何尝不知顾姑娘所说，只是现在······所有的一切已经不是我能控制。”梦鱼的笑声苦涩，手无意识地绞着手上已经变成两半的筷子。
“昨夜，我想了一夜。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昨日傍晚顾姑娘你对我说的话，或许，这便就是我的命运，那些记忆已经不是我所要想主动回想得到的，他们会不自觉的冒出来，尤其在我······”
梦鱼的话戛然而止，后面想说的话在脑海中响起。
“尤其在我现在有了想要活下去的想法。”
没有错，她现在，想要活下去。就在前日，她还是那个已经接受了自己死亡命运的人，而昨日，他不得不承认，顾蕴冥的话给她带来极大的冲击。
但有时候命运似乎总是会想要与人开玩笑。
顾蕴冥却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没有注意到梦鱼此刻眼中的不舍与痛苦。她突然想起了之前一直忽视的一件事情，周娘子。
鸡皮疙瘩瞬间立了起来，顾蕴冥心中慌张不已。周娘子亦是脑部的创伤，同样是失去了记忆，周娘子会不会就是第二个梦鱼。不对，这样一想，两个人不同的故事中竟然还有一个人的联系。
周神医！
梦鱼曾经接受了周神医的治疗，而周娘子亦是接受了周神医的治疗。这之间，会不会还有什么关系呢？
“小姐？小姐？”双鲤的呼喊声将顾蕴冥带出了思绪，
“小姐，你的脸色怎么也这么差？”
下意识摸摸脸，顾蕴冥强扯出一抹笑，“没什么，只是在想梦鱼姑娘刚才说的话。”
“没事，现在只是略微由此而模糊，这两日休息一下，估计可能会好一些，你们不用担心。”梦鱼似乎将顾蕴冥的沉默误解成了无法回应的逃避。
她直接转移了话题，不愿叫其他人为难，脸上又是顾蕴冥最熟悉的那个妩媚动人的笑容，“今夜我们一起去灯会，好吗？”
没有任何的迟疑，顾蕴冥很快给出了回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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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陵府是个小地方，更何每月十五都有灯会，所以这规模与其说是灯会，更像是个夜市，每月这时候比起以往热闹了一些，卖的东西也多了些。
顾蕴冥一早便下了楼到了外面。不远处便有一座小桥，她倚着石头垒出来的护栏，手里一把刚才从路边抓的石子，一颗颗投向湖面。这双鲤，不知在搞些什么，迟迟没有出门，让她在外面等着。
手里的小石子已经空了，顾蕴冥犹豫着要不要下去再去抓一把。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觉得这双鲤再不出现，这石陵府的湖是不是就要被自己填平了。
“小姐！”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声，顾蕴冥下意识转身朝向声音的来源。
顾蕴冥不自觉染上了笑意，站站起身，伸出手挥了挥示意。
是双鲤。
只是不知道双鲤在搞什么，脸上竟然带着个面具。
她一蹦一跳地向顾蕴冥走来，可走几步又不放心，便转头看向后面的梦鱼，确保她的安全。
顾蕴冥倒也不急，在桥上耐心的等着两人。
“你们两个这是在做着什么？”
双鲤的脸上有面具到还能想得通，毕竟她喜欢凑这样的热闹，只是没想到梦鱼竟然也参与到其中。
“店小二给我们的，说是每月十五，这场灯会也是各家小姐公子相看的日子，怕直接面对彼此会有些拘束为难，便戴上了面具。”
双鲤喜滋滋地不知道从何处又拿来了一个，一只小狐狸，脸上画着不知名的花纹。
“这可是我挑到的最好看的一个，专门带来给小姐。梦鱼姑娘也觉得这个最好看。”
梦鱼在一边配合的点点头，她的脸上带了一个红色的普通人脸面具，“入乡随俗。”
顾蕴冥只好接过，“你们确定这真的是情人相看吗，带这面具我怎么觉得好感会全无。”
双鲤不再跟顾蕴冥废话，直接动手给她戴上，“那万一今晚真的有什么机会，这面具正好吓退别人。”
顾蕴冥被她弄得生疼，却没有反抗，只是任由双鲤在脸上作乱。
“对了，今夜齐阙和萧焕不是回来吗，咱们现在出门万一他们回来见不到我们，再离开了客栈可怎么办。”顾蕴冥终于想到了个借口，便要摘掉面具。
“你陪着梦鱼姑娘好好逛逛，我回客栈等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