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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旁敲侧击

“孤说三点,但看你是否能理会。”齐令璟开始徐徐道来:“第一:王陵修缮所需银钱不少,但国库余银不足,且与账册不符,乃孤私自挪用所致,需年中审查前补入。第二:张大人监守自盗的赃款需由廷尉府清查,一来一回至少两个月,其数额刚好等于国都两个月的税收。第三:税收清点入库是在年中审查后,孤私自挪用的钱款最快可以下半年补回。”

简单易懂,延龄不过喝口茶的空当,就接了话:“负责王陵修缮的张大人拿到户部所拨的钱款后,监守自盗大剌剌摆在自家院子等您去抓呢!这谁信?想是王上要把从张大人家里收缴来的钱拿去应付国库的年中审查,再用税收去补廷尉府需‘清点’两个月的赃款,至于最后空缺的税银,王上就有了时间在下半年补回。即便是一国之君,挪用公款也是无法交代,且损及天威,重至遭群臣弹劾,故而只得牺牲了张大人。”

即便是被人一语道破,齐令璟丝毫不觉尴尬愧疚,反还轻松笑道:“比我想象的快很多。”

“在王上的眼里,臣子的命竟不及两月税银。”延龄嘲讽道:“廷尉府卿竟还和王上串通一气,想是您平日里专攻收拢人心和养生享乐。”

齐令璟不计较她的无理放肆,站起身来:“姑娘在此暂居一段时日,吃穿用度不会苛待了姑娘。”边说边走向刚延龄被带进来的那扇隐门,回头又道:“至于瑾夫人,姑娘既说她不知情,那孤放过她就是。”

人去门合,带走的还有那一股子浓浓的月麟香,延龄悠哉将最后一口茶喝完,站起来走了一圈,几番摸索,毫无所获。又想这齐胥国的王上竟是个挥霍无度,草菅人命的昏君。那她要不要劝劝伍逸卸甲归田?免得将来百姓揭竿而起,将军战死沙场,这样的国,这样的君,是真不值当。

延龄自是不愿留在此处,故而施法离开了屋子,回到将军府已入子时。她上前轻扣门环,守夜的仆人开门后毕恭毕敬地请她进去,但好像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关心问了一句:“姑娘怎那么晚才回来?”

她本以为此刻的将军府会因为她失踪的事一团乱,却不想与平日无二,那也不好自己多事,延龄于是敷衍回那仆人:“今日街市热闹,逛得忘了时辰。”又问:“将军歇下了吗?”

仆人将门闩放下,转身回话:“将军这会儿还在书房。”

延龄便迈开步子径直朝书房走去,其他的先不说,至少得知道那要护她回府的人是否安好。

感知到她进了园子,伍逸将掌中已残破不堪的纸人用法术焚尽。行走凡界,他从来不在任何外物上留下法术,即便是用来看家护院的纸人傀儡,至多做得体格大些,却是中看不中用,挨不了练家子的几式大刀。而延龄那丫头也不是个容自己吃亏的性子,这些个凡人尚且不能把她怎么样,是以静观其变。

今夜伍逸的书房外无人守着,延龄大步上前,先是象征性敲了两下门,未等人回应,就推门走入。

伍逸安坐于案前,看向那风风火火大步而来的人,他合上手里的竹简,先发制人道:“阿沉说跟丢了你,便回来带了几个人又出去寻你了,这还没消息呢,你就自个儿回来了。”

延龄素来不钻牛角尖,便懒得琢磨伍逸这话是真是假,只是想着总得给自己的深夜来访说个由头,于是顺了伍逸的说辞接道:“倒是给人添了麻烦,你可别怪罪人家。”她又走到旁边的书架前,随意抽出一卷,开始闲话家常:“此前听承王说,你自小就在军营训练,那你的父母都是军中人吗?”

伍逸料到她迟早会问及,故已早在心里排好了一段过往,但却只是简短一句:“父亲是参将,自小将我带入军中放养,母亲生我时难产而死,父亲几年前亦病故。”

延龄转头审视他,又换问一句与此无关的:“我瞧你不像是愚忠之人,可有怀疑过自己效忠的君王之为人?”

“在其位谋其事,所行所想无愧于心便是好,将军是百姓的将军,不是王上一个人的将军。”伍逸示意了一下延龄手里的竹简,“你手上的那卷《家国志》,既然拿出来了,不妨带回去看看。”

听书名就知道里边写的定是乏味的宏观大论,延龄虽喜看书,却只钟爱能消遣的市井话本,故而将手上的竹简又原封不动塞了回去,顾左右而言他:“这世间山河辽阔,包罗万象,你可曾有过行走山水间,不问朝堂事的想法?”

伍逸浅淡一笑:“你忘了?我之前同你说过,若你愿意,我便与你携手归隐。”

“你那时是玩笑之语。”

“何以见得?”

兜着兜着把自己兜入了死胡同,延龄沉下脸,哼一声道:“我从来都看不懂你们这些宫里的人,行止表里不一,说的话也不知哪句真,哪句假。”没准伍逸同那昏君也是一丘之貉,她旁敲侧击同他说那么多怕还给人当笑话听。

“至少你觉得的玩笑之语是真的。”伍逸目光柔婉,“兴许我们上辈子就见过,但却错过了,所以这辈子我才想留住你。”

炽热的情话听到延龄耳朵里依旧激不起任何情绪。眼看这都月底了,她下个月就要离开,这人如此说莫不是拿她消遣?

延龄随即泼去一缸冷水,“那兴许是上辈子我故意躲着你,好不容易躲过了,怎知这辈子竟又被你盯上了。”

伍逸又是一笑,不再与她辩嘴,转开话:“出门前你说要去戏班拿回些东西,可是忘记了?”

“呀!”延龄一拍脑袋,“我就说好像忘了什么事。”

“落日前我已让人拿回来了,此刻放在你房中,你去清点清点,若是落了什么东西,我再让人去取。”

延龄想起那曾相处过一段时日的人,问道:“戏班里的人还好吗?有没有同你说什么?”

伍逸确让人打听过了,回她道:“虽说清白出狱,可总归是搅黄了太妃娘娘的寿诞,风口浪尖上难免得消沉一段时日,戏园内走了一些弟子,如今只能接些国都外小村镇的台子勉强维持生计。”

延龄黯然叹息:“那班主先生是个良善之人,竟遭此无妄之灾,权贵间的勾心斗角拿无辜人的生计陪葬,这齐胥国王室当真令人鄙夷。”

“自古后宫也好,前朝也罢,皆是争斗不休,孰是孰非,利弊得失,到底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伍逸仍是笑着,“想不到你竟有一副侠义心肠。”

“我只是随口感慨,谈不上侠义,别给我扣高帽子。”延龄忽而转过脸来,眼神犀利地回视伍逸:“话说你在行宫时说要送我一些收藏的奇珍异宝,这都回来多久了,你怕不是以为我忘了,就想糊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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