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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居心叵测

尧里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又道:“难怪当初你什么都不懂,话也不会说,可现下再看你……”他释然一笑:“也是,毕竟过了这么多年,自然将人世间的种种学透彻了,同之前比起来,除了模样没变,你的语调,神态都宛若两人。”

延龄自个儿都稀里糊涂的来历没法解释给旁人听,倒觉得尧里这一番推敲合情合理,于是顺着话尾直接点头认同,省去了自己一番口舌。

然忽而脑中灵光一闪,延龄抬头去看那穹顶的花纹,她想起来了!

她自北境一路西行,渐入荒漠之地,虽是寒冬腊月,但白天的沙地上空仍是烈日炎炎,另她极为不适,幸寻到了一处水源,水源旁的一株巨型龙血树遮天蔽日,于是她暂居在树下,那般醒了睡,睡了醒地过了好些日子。然一日夜晚,她正睡意厚重,模糊间看到一个身披裘衣的姑娘在摇晃她的身体,又见那姑娘将自己的外衫脱下盖在了她身上……

穹顶的花纹,正是那件裘衣的内纹。

延龄回过神,问尧里:“你这顶上的花纹,我一路过来见到了好多处,是什么特别的图案吗?”

尧里顺着延龄视线看去,轻描淡写道:“这种纹案是西夜蛇神的护印纹,西夜人民家家户户的穹顶或墙上都会有。”

“那会不会有人把它制成衣衫呢?”

“用来做布纹也是非常普遍的,你为何突然问这个?”

延龄又想起那个唤作依达的裘衣女子,记得当时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给人留的印象都是温婉单纯。那照尧里所说,如果她的衣衫内纹所属西夜,那身为西夜人的她混在垣云的人中……

她竟是毁人家国的细作么?

延龄看着尧里欲言又止,想到如今已过去数十年,结果已无法改变,即便真如自己所想,说出来除了徒增愤慨和遗憾,再无其他,倒不如继续沉在记忆里。于是摇头回话:“就觉得好看,多看了几眼。”

话说东行怎的还不回来,认个人至于那么久?是要把海阁的水抽干才能寻到人吗?延龄不禁暗暗抱怨,尴尬的叙旧令她颇为拘谨,她刚把话题聊死,想着要如何接上,还真想起来一事:“我听说月中西夜国使臣会来朝,既然你身体里有西夜国的神灵,那使臣可知山海漠与西夜的关联?”说到这,延龄似觉得哪里不对,又问:“神灵不是应该供奉在庙宇,守护信仰她的子民,怎会来他国开客店?难道神灵很闲还缺银子?”

尧里面上神色一僵,只是蠕了蠕唇,却不接话。

“我只是随口一问,你若不便说,权当我自言自语。”

“哈丝娜……”尧里轻唤一声。

听到多年不用的名字,延龄一时没反应过来,“那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了,你唤我延龄吧。”

尧里点头:“你若没有什么必要之事,还是尽早离开齐胥国。”

延龄正要问是什么意思,瞥见刚那蓝衣侍从同东行终是回来了。

东行走到延龄身旁站定,面上明显不悦。

“如何?真是你家嫣嫣?”延龄指着他怀里抱的鱼缸问。

东行将鱼缸用术法化去,对尧里十分不客气道:“不知我的随侍何处冒犯了姑娘,竟让姑娘拔了她的化身鳞。”

尧里一面示意蓝衣侍从退下,一面满不在乎道:“原来是这条小鱼儿,我倒是有些印象,好像是在城外湖里用榆花果钓起来的,鱼儿的鳞片色泽虽是讨喜但性子难驯,我就将它的化身鳞拔了,也确实安分了许多。可公子怎要怪我?我哪知它是你的随侍,又哪知你是哈……你是延龄的友人?公子此番也瞧见了,店里众多人要养,我出去找些新鲜玩意都是为了揽客。”

“榆花果?”东行的声音提高了几个调,还瞪圆了眼:“普普通通钓鱼何以要用到此种在水下能散出迷液的妖果?居心叵测!”

尧里噗哧笑出声:“公子真是爱说笑,山海漠是高价酒栈,接待的都是官家子弟以及南来北往有身份地位之人,用来观赏的鱼怎能是随随便便就寻得来的品类,今日让公子无偿带走一只,已是看在延龄的面上,还望公子莫再咄咄逼人。”

延龄不懂化身鳞是何物,但看东行如此生气,想应是个对妖物十分重要的东西,不过她此时无意探究,只想快快回到客座内,免得雪青生事。

“二位要打要杀我不想参与,能否先唤个人来引我回去?家婢若再见不着我,恐生事端。”

尧里随即摇响腕上铃铛,朝延龄道:“许久未见你,甚是想念,本是想与你在一处多说说话,既然你急着回去,我也不好强留。只是我不便去将军府,你若有空可常来我这。”

那蓝衣侍从听到铃铛声又来到跟前。

尧里随即吩咐他道:“将姑娘和公子好生送至海阁。”

东行一口气卡在喉咙里,确生了顾虑。一来西境之妖不在修罗域管辖,此处机关重重,妖应不止一只,真要打起来,未必能占上风。二来她是延龄姑娘的旧识,到底刚是欠了延龄姑娘一个人情的,总得给几分面子。

延龄看东行脸色不对,用手肘触了一下他,低声道:“你不走,我可走了。”

尧里仍旧一副低眉浅笑的模样,“公子可还有事?”

东行面上寒意笼罩,声音低沉淡漠:“你水里的那些生灵,囊括天神境四海水族以及修罗水域之妖,我在想姑娘何来的底气,不怕开罪统御大帝四海水君,不怕开罪修罗尊主。”

“呀!”尧里惊呼一声,却仍面不改色:“不如公子再去帮我看看,我那山阁和漠阁的珍奇鸟兽还开罪了谁?”

如此嚣张,背后定有靠山,只是眼下纠缠无益,东行一拱手,道一句:“姑娘好自为之。”遂与延龄随那蓝衣侍从而去,不见尧里面上的笑意渐渐沉了下来。

仍候在海阁客座内的雪青见自家主子终于回来了,宽了心的同时又忍不住抱怨:“这都去了近半个时辰,姑娘若再不见人,奴可不管那么多了,定是要回府告知将军来寻你的。”

延龄坐下将最后一口茶喝完,打算唤人来添新,继续方才被打断的兴致,对雪青的抱怨回以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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