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这个少年太吓人
“不过事先说好了,不能暴露身份,也不能做特立独行的事引人注意。”
“好,都听阿爹的。不,都听丞相大人的。”闻言,琉璃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故意摆出一副俯首称臣的模样,冲马吉行了一礼,逗得一旁的侍从们都笑了起来。
自抢粮案发生至今,马吉头一回走下望风塔,突然发现地面上真是太暖和了。披着厚厚的羊毛披风的马吉,在众人看邻家二傻子的目光下,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地上比塔顶暖和多了哈……”讪讪一笑,马吉近乎洗白地道,忙将羊毛披风解下来,递给了一旁的侍从。
而侍从旁边,那个长得异常白净的,就是穿着侍从衣服,假冒伪劣的马琉璃。
“老爷,您把抢粮案的经过跟属下详细说说。”琉璃加快脚步,凑到马吉身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那副小心翼翼循规蹈矩的模样,可谓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反而让习惯了她吊儿郎当的马吉有点儿不适应。
他只是让她不要太招摇,没想到女儿此次这么郑重,将侍从冒充得如此惟妙惟肖。
不过规矩总比不规矩好,遂也没说什么,应她的话将抢粮案的经过和自己的处理方式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听罢,琉璃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
“那些被你施压清仓放粮的那些富人们,没有起来闹事儿吧?”
“你老爹我为官多年,这点把握还是有的。放心,他们没这个胆子,有这个胆子也没这个实力。”
正说着,突然一阵劲风从身侧袭来,看到劲风奔突的方向,目标应该是马吉。
身怀武艺的琉璃怎会让那刺客得手,未等来者近身,只见她一个扫堂腿便将那刺客撂倒在地。
从那刺客出现到被制服,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马吉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当那刺客手中的匕首“咣当”一声摔到自己脚边的时候,马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个激灵。
“你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刺杀丞相?!”将刺客反手按在地上,琉璃厉声道,同时手腕陡然发力,让男子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
待看清来者,琉璃眉头微皱。
刚开始的时候,因事出突然电光火石,她并未细看对方形貌,只知道这人中气不足,出手毫无章法,并不像会武功的,将其制服得也轻而易举,和抓一只鸡无异,很没有成就感。
如今见这人面黄肌瘦,骨瘦如柴,更确定他并非刺客出身。
“什么丞相,不过是公饱私囊,鱼肉百姓的禽兽罢了!”那男子恨恨地道,还向马吉淬了一口唾沫。
虽因男子卧在地上,那唾沫并未喷到马吉脸上,只是落在了马吉的鞋子上。
男子的举动并没有引起马吉的反感,因马吉此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男子方才的话上——
公饱私囊,鱼肉百姓。
他认真打量着面前的男子,只见这男子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却獾骨凸起双眸凹陷,看上去像个六七十岁的迟暮之人,因官兵抢粮事件,街上饥民流离,马吉知道这是灾民的典型特征。
“少年,你为何这样说?”马吉三分怜悯七分震惊地道。
“狗官!少揣着明白装糊涂!若不是你私扣赈灾粮,我父母怎么会饿死?他们一直骗我说家中还有粮,每次吃饭的时候都说自己提前吃过了……”说着,男子泪如雨下,被反缚在后背的手紧紧握紧,青筋暴起,足见起痛苦之深,“最后实在瞒不下去了,他们怕我知道真相后心中有愧,濒死之际竟……竟双双选择沉尸江底!”
说到最后一句,男子因心中极致的悲愤,竟从那孱弱的身躯里猛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将被这话震惊,一时失神的琉璃挣开了去。
男子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疾风般向马吉扑去,变数太快,电光火石间,琉璃来不及迟疑,下意识地一步跨到马吉身前。
一声匕首入体的闷响,匕首刺穿了琉璃的胸膛,血顺着刀脊喷涌而出,瞬间血染红了胸口。
衣服因这血液的浸染紧紧地贴在胸口,勾勒出只属于女人乳峰,让男子握着匕首的手一抖,大惊失色:
“你……你是女人?!”
“黑白不分的蠢货……”琉璃恨铁不成钢的道声音因胸口的剧痛而沙哑异常,但到底是练家子,饶是受如此重伤,她仍是纹丝不动,未表现出一丝的痛苦和脆弱来,她用剩下的力气一掌拍出,将男子打到一边。
其他侍从见状,也顾不上震惊了,忙一拥而上,将男子制服。
“璃儿!”见状,马吉的脸瞬间惨白,他痛呼一声,急忙将琉璃拥入怀中,见到女儿胸前那把没入胸口的匕首,和那片触目惊心的血渍,差点急火攻心,当场昏厥过去。
他强作镇定,颤抖着手将琉璃抱起,奈何惊痛过度,刚把琉璃抱起,身体便不听使唤地摇晃起来,忙召唤左右侍从:
“来人!赶紧把璃儿送到承德医馆去!快!璃儿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绝饶不了你们!”
侍从们听了,忙手忙脚乱的将琉璃抬起,刚要走,却听方才那个被控制住的男子高声道:
“承德医馆离这里有一里路,等你们走到那儿,就算她不是伤重不治,也已经因失血过多而死了!”
“都是你害的,你还在这里口出狂言!”闻言,按压着他的侍从一拳挥过去,打得男子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不想那男子恍若未闻,立即挣扎着站起,诚恳地开口:“丞相,我的敌人并非这个女子,而且,若知道她是女儿身,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她的!我有办法帮这个女子止血,求丞相给我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一线生机便是一条人命,马吉也顾不得念旧恨了,立即命侍从放了男子。
说来也怪,他竟未生出一丝防范之心,好似这男子身上带着一股莫名的令人信赖的力量。
男子奔到琉璃身边,三两下将自己本就破烂的衣衫撕成一条条巴掌宽的布条,一条接一条地系在一起,最后绕过琉璃的后背,将琉璃胸前的伤口,除了露在外面的匕首外,缠了个严丝合缝。
他的动作极其熟练,从撕衣衫到缠死胸口,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随即一声“好了”,便同侍从们一起,护送着琉璃向成德医馆走去。
承德医馆是柳城最负盛名的医馆,大夫医术精湛,曾多次救人于危亡之际,胸膛是致命之处,琉璃还算幸运,一是练功多年皮糙肉厚,二是出事地点与承德医馆相距不远,否则即使争分夺秒,恐怕也无力回天。
一众人马护送着一个人浩浩荡荡又风驰电掣地向医馆疾行,这一路自然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目,尤其是撕了衣衫导致自己上半身赤裸了大半在外的纤瘦少年。
到了医馆,见来人是丞相,大夫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迎了上来,见伤者是个女子,奋力施救的同时,将所有闲杂人等赶了出去。
马吉已被吓得没了力气,他瘫坐在医馆门外,一言不发,但凡有侍从过来劝慰,都被他那怨愤到几乎要杀人般的眼神震慑走了。
忐忑不安到近乎窒息地等了一个时辰,医馆的门终于打开了,马吉却不敢询问状况,他怕听到这辈子最害怕听到的消息,让自己悔恨终生。
此时的他是彻彻底底地体会到了什么叫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她怎么样了?”倒是那个罪魁祸首,误伤琉璃的少年,抢先上去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