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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杨存中最后的荣光(四)

战争机器一旦开动,便是一往无前。

金国这边完全没有预料到一向软弱,温和的赵宋官家敢派军跨过长江来。驻守在徐州的金将纥石烈志宁,在平定了北方契丹人叛乱后,生擒契丹人首领移剌窝斡,封定国公,升任左副元帅。

“可是确切消息?俺虽知道宋人有心异动,但绝无可能也没有人有这个胆量敢越过淮河深入到下邳。兵马有多少,又是何人为将?”纥石烈志宁坐在太师椅上问道手下汉人万户李腾。

“回禀元帅,确有其事。”李腾接话说道

“昨日驻守有数十败兵沿着河道从泗阳逃到徐州城,那黄河边本有一座海陵王南下时驻扎过军寨,兵退后,那一带流民作乱,为首的唤为牛成,末将后率兵招抚收其部。据这败兵说宋军好生威猛,这支宋军也并未竖起军旗,两个时辰便夺了军寨,寨内近万兵士皆被击溃,那首领牛成已被宋军枭首,泗阳距徐州近二百里,这伙人逃了三天才赶到徐州。”李腾已在自己军中分别着人审问了这些败兵,得知情况紧急,便连夜赴元帅府呈上军情。

“俺知道了,这样吧,俺派一部骑兵猛安助你去那泗阳,察明是何人有这么大能耐。朝廷近日有旨意,不可与宋人擅兴边事,你且自带本部前去,俺这徐州大营可有三个大金万户铁骑,都是响当当好汉子,若真是宋人大军偷袭,俺大金拐子马一个日夜便可杀到。”纥石烈志宁思索片刻后作出决定。

“好教元帅知晓,末将去那泗阳也不惧那宋将,何况还有大金铁骑猛安助阵,只是元帅也是知晓下邳城曾是那耿京那伙叛军最终归降安置之地,虽然主将张安国将那耿京斩杀投诚于大金,可此时宋军攻来,这下邳城终究不算安稳,请元帅下帅令,许末将去那下邳城夺这张安国的军权,在下邳城再与那宋军周旋,”

金将纥石烈志宁也不在意这流民所组成的杂军,汉人之间相斗也是乐见其成,“你且自去处置那张安国,也能看他是否真心归顺,若算老实,便许他一个富贵前程将这厮诳到徐州来,俺自有安置。”

李腾见元帅应下所求,“末将得令!”

此时的下邳城中府衙内,辛弃疾端坐堂上,“李都头,城外可确是朝廷御营骑兵?”

“回相公的话,城外那骑兵军将正是御营前锋踏白军田统领,俺老李看得清楚,做不得假。”说这话之人正是那日集镇被叛军所围攻的踏白军侦查骑兵都头老李。

原来那日,老李诸将拼死挡住叛军,换得小将刘五逃脱。注定是一场以命相搏,所有人皆怀死志。

最终除老李外所有骑兵皆战死,叛军被这种不及生死的激战下付出死伤数十人的代价,战至最后,身中数箭的老李撑着最后一口气准备做最后一次冲锋,正当老李挥起铁枪鞭马起势时。身后传来密密麻麻的箭羽破空之声,近百骑兵越过老李直扑那伙叛军。战斗没有悬念,所有叛军骑兵皆被斩杀,首领在第一波冲锋时便被辛弃疾砍落马下。

老李看到援兵已到,心中便松了劲,晕厥过去。

辛弃疾率领皇帝赵昚所赐百名御前班直本欲赴耿京部,宣布中枢旨意,赐其告身文书。在途经沛县时,被皇城司探子截住通报耿京部已兵变,辛弃疾遂无奈决意回建康。一行人昼伏夜出,在天色微亮时终于快到淮河时进入宋境时,经过这处荒废集镇。

杨存中曾绍兴年间担任御前都指挥使,与辛弃疾随行御前班直皆都曾在杨存中手下任职,所以对其部军将也都熟悉,老李从濠州一战就在杨存中的麾下,这些御前班直也都认识。辛弃疾当即率百名班直突袭这伙叛军,一炷香的时间便将叛军彻底击溃,通过残存的俘虏知晓,耿京部叛将张安国正盘踞在下邳城。

辛弃疾对耿京提携知遇之恩,一直都心存感激,遂决定借用这部叛军身份,竖起那天平军的旗帜,直扑那下邳。起初那张安国对这伙突然前来的骑兵心存疑虑,但当辛弃疾将那伙叛军搜刮得来金银献上,在钱财的迷惑下便是有心也当做无心。

见那张安国放下对自己的警戒后,那百名御前班直都是骁勇之人,当夜便杀入府衙内,擒下了这叛军首领张安国。待控制了其中府衙后,用张安国的虎符将令逐一将城内将官诱入府衙,辛弃疾便亮明朝廷身份,在御前班直帮助下恩威并施,而后用携带的告身文书彻底收复所部军官,这下邳城便在辛弃疾所控之下。

辛弃疾得知此时城外便是杨存中部,也担心两军未明身份,有所误会,一时不敢接纳。“李都头,可愿出城迎田统领入城?”老李也不待多做言语“末将领命!定能对俺家田统制说清此中缘由。”

辛弃疾欣然点头应允。

城外五百步外山坡后,踏白军五百骑兵在此处驻留。因城上几次射出信件,陈说本部是大宋兵将,但田渊肯定不会因为几封信笺就将这五百骑兵引入城内。待到老李亲身前往田渊阵中,事情也便了然。田渊当即派老李,和那日幸存小将刘五快马回报杨存中中军。

初春的黄河已经解冻,两千御营前锋军于天色未亮时埋锅造饭后,便在杨存中率领下沿着河道急行军。

经过一日的强行军,距离下邳城不足八十里,杨存中派出侦察骑兵跑出二十里地的时候遇见赶来报信的老李和刘五两人。杨存中见是那日楚州城内通报的骑兵小将,和多年熟知的老李,不作怀疑。全军休整一个时辰后,便令全速赶往下邳城,并传信给军寨驻守的摧偏军统领李达,令其部汇合接应李宝水军后沿着黄河速赶赴下邳城以作接应。

次日,杨存中在下邳城内见到二十岁出头的辛弃疾后,不禁生出后生可畏的感叹。“幼安,你是官家所封显文阁侍制,本将已年过花甲,便托大如此称呼,汝能万军之中取敌将,已是勇猛无双,然事后还能将其部下收复,足以证明谋略过人,老夫不及你万分。”

辛弃疾见堂堂大宋同安郡王如此真切感叹,“杨老太尉,太过誉了。晚辈只是肩负皇命,虽万死吾亦往矣。”

“哈哈,好一句虽万死吾亦往矣,大宋中兴有望!”杨存中听完不禁感叹。

次日,杨存中欲劝辛弃疾率部撤离至楚州,待北伐大军攻来,再听候朝廷中枢调遣。但踏白军侦察骑兵探知金将李腾率近万人已距下邳城不足二十里,此时率大军出城必然会被金军紧咬,少不了一番苦战。

辛弃疾思虑再三便向杨存中进言,“老太尉,这金军旦夕便可到这下邳城,此时出城极为不妥,御营官军尚能不必忧虑,但这城内天平军部皆是抛下锄头的农夫,守着这城墙尚算勉强,出城野战恐会误了大事,且城内御营官军有二千五百之数,加上这天平军部都不足五千,金将至少有近万人,且有一猛安的女真骑兵,如今晚辈有一计谋,或可有取胜之机。”

杨存中内心的想法和辛弃疾所说不谋而合,“幼安,不必多礼,直言便可。”

“好教太尉知晓,晚辈夺了这张安国的下邳城后,金人那边尚不知这下邳已然换主,不如将那金将李腾诳入城中,便可瓮中捉鳖。只是这近万大军若全数放入城中,恐一时压制不住便有反被夺城之虞,此事还请老太尉定夺,晚辈定万死不辞。”

杨存中听完辛弃疾计策之后,心中称快,但城内兵力以应付万人金兵实在不足。心中计量后,“幼安,本将已收获消息,不日御前水军统制李宝将率三千水师与本部摧偏军四千,背嵬军两千众沿着黄河逆流而上,途中或需厢兵以作纤夫耽误些时日,但最多四五日,近万援军将至,那时全军乘舟船顺流而下,不需两日便能直达楚州。”

“那便先诳这金将入城,诱其半部入城,因金将本就不知城内已多出数千禁军,便是半数进城,金将也不会有所疑虑,待处置完金将便据城坚守,援军一到便可里应外合,”辛弃疾拱手相对陈说心中计策。

“此事还有一关键之人,方可施行,便是那牢中张安国,若无此人,实难诱骗金将入城。”杨存中说道。

“那张安国之徒既以叛宋绝无可能俯首听命,只能挟持张安国于城头,诳骗其有脱身之机,到时直开城门待其部入城至半,关门打狗,但此法着实凶险,事已至此,便只能相机行事。”辛弃疾将心中最后的想法说出。

“如今之计,便只能如此为之,若那金将察觉,据城而守也可应付”二人商议完对策之后便有官将前来奏报,

“杨太尉,辛侍制,足有近千人女真骑兵正在唤门!”传令官将神色慌张跪地说道。战场上总是瞬息万变,往往计量好的处置并非如思虑中,由不得多做思虑,既然女真骑兵先行来到,若此时闭门不开,反失先机。

杨存中不愧是多年宿将,当即下令“速令城中摧偏军埋伏城内至高处,背嵬军藏身居民坊间,踏白一千骑兵马含衔,于城门瓮城内待女真猛安,全数入城后掩杀后续入城步卒!”

“幼安,还请上城门,本将派百名背嵬亲兵与你部百名御前班直,助你稳住天平军那部军将,只需紧守城墙,”辛弃疾毅然领命后率部直奔城头。

万幸,城墙上天平军虽一时骚动,但在御前班直督阵下,还未失了分寸。辛弃疾在城墙上命兵卒打开外城第一道城门后,女真骑兵见城门已然唤开,一时野性大开,竟如模仿狼嚎般发出怪叫,争先恐后的准备入城大肆抢掠。

金将汉人万户李腾心知自己指使不了这些女真骑兵,则在城门外驻马不前,命手下唤城内守将张安国出城相约。等了片刻,已生疑虑,但此时女真骑兵已入城大半。

正当犹疑之时,李腾看到张安国出现在城头,“不知万户李将军造访下邳,有失远迎,还请宽恕,待入了城,末将备有美酒以慰将军。”

李腾远远瞧了眼城头那人,确是当日投诚那人,“好说,本将此次前来是送汝一场富贵,且待本将入城好好说与。”

随即便率亲兵打马入城,此时那千人女真骑兵已全数入城,待自己进入瓮城后,已看不见前面女真骑兵,后续步卒还在缓步入城。

李腾到了内城门口,本能察觉城内异样,这张安国为何如此客气,当日其受降时,受到自己言语讥讽,还欲当场火拼,本因自己心急想做局处置他,才失了这般计较。

不待李腾欲打马回身出城,埋伏在城门内坊墙后踏白军骑兵杀出,百步之距,骑兵数个呼吸之间已杀自面前,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李腾也算金军有名大将,百名亲卫皆举盾挡在身前,然而已经冲击起势的重甲骑兵在冷兵器时代就是无敌的存在,这百名心腹不惧生死扎下盾牌,打算硬生生抗下这骑兵冲击。在千名骑兵冲入这寥寥百名盾牌手军阵前,只是一时迟滞,便彻底撞翻击溃这部场上唯一还在反击抵抗的力量。而剩下入城数百名的李腾部的步卒见此情形,如同受到惊吓的羊群,只恨爹妈少生了一双腿,秉着死贫道不如死道友的宗旨下,在外城门口形成大规模的踩踏。

李腾心知已然中计,出城已是不可能,这近千骑兵砍杀下,若是自己没受那张安国言语哄骗下没有进这城门,尚有回旋的余地,而此时城外步卒见城内突生动乱,失了约束必会四散而逃,或许有部分在军将号令下稳住,至多便是出城退守,即使想入城救援,此时这城门口被自己的兵将堵得苍蝇都不出,何谈进城救援。

但李腾绝不会任人宰割,即刻呼喊着尚能周围亲卫,往那内城而去。踏白军得到军令是只管砍杀这外城门金兵,将其赶出城外,对那李腾率亲卫逃入内城并不在意,若一时无法彻底关上门便撤入内城,只需斩断内外联系。

进入内城后,李腾看到的场景让他在心中已经把张安国祖宗先人都诅咒了数遍。而此时城墙上的被尖刀抵住后心的张安国也将这李腾臭骂,自己何曾对这货如此客气,这等言语暗示还未听懂。这进了城那就是砧板上的肉,没进城自己在金兵围城威势力之下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曾经不可一世的女真骑兵,现在拥挤的城内被穿着步人甲的背嵬军层层压制,被各个坊墙分隔开女真骑兵没有失去了冲锋的空间,而城内各处都藏有手持神臂弓的宋军,这么近的距离,神臂弓威力可以发挥最强,虽可能无法直接击穿金人的重甲,准头是足够的,密集的箭雨足以压制住金兵反击的速度,一个个身穿重甲的金兵如同刺猬一般。

此刻的李腾感觉宋军的弓箭好像用不完一般,不断有身着重甲的女真骑兵被背嵬军砍断马腿后跌下马,迅速便有后续手持钝器重斧兵将砍杀,一时在狭窄的坊道内,女真骑兵如同陷入绞肉机般,无法组织基本的抵抗。

但是这些女真骑兵终究没有丢掉太多前辈耐苦战的血性,在陷入绝境后,瞬时爆发出野兽般蛮劲,奋起求生本能,虽然是强弩之末,但也形成几次有效反击,宋军背嵬军因参战人数只有四百,待金兵稳住阵脚后,纷纷下马用马匹身躯挡住神臂弓,反而凭借一股悍勇之气占据了一处坊城,背嵬军一时被压制在坊门外。

李腾见到金兵缓过劲,率数十名亲卫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而此时外城门口的步卒全数已被踏白军骑士驱逐出城,重重的外城门落下之时,城楼上爆出呼喊的庆祝之声,让此时被困坊墙内尚存五百女真骑兵和李腾陷入绝望。

困兽犹斗,蜂虿有毒。虽将几百女真兵围堵在坊墙内。消灭这些残部,不必再拿禁军以命相搏,是不能做无谓的消耗,那些天平军兵士连厢兵战斗组织性都不如,此时不作乱便算万幸。

杨存中深知已到了发力决战之时,亲率一千摧偏军,五百背嵬军将三里长,五十步宽的坊道前后围堵。命人调数架堆满稻草的马车将坊门各个出口围堵后,引燃马车,彻底将可能被突破的坊门堵实。也不去理会李腾在坊墙内求和之声,一队队摧偏军拿出了霹雳炮,这东西本因这初春气候潮湿不便保存,损坏七八成,杨存中本想留待守城时拿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宋军将手中百余枚霹雳炮正逐一点燃,射入那挤满了马匹和女真金兵的坊墙内,此时霹雳炮主要的就是大号鞭炮的效果,用纸包裹硫磺和石灰,爆炸使石灰散落,硫磺又会产生很呛人的浓烟…

坊墙内的马匹受到霹雳炮震响后,皆受惊慌乱踩踏,狭窄的空间,前后出口已被堵实。

结果是,坊内数百女真兵部分被浓烈烟雾呛死,更多的死因是被马匹踩踏,在宋军收拾残局时,那李腾与两三名亲卫裹着用不知是沾满马匹还是别的血液的衣物在墙角边蹲着。

【作者题外话】:北宋之前,黄河与淮河大抵相安无事。虽自西汉以来,淮河多为黄河所侵,“多在泗(州)、凤(阳)以上”,“颍(上)、亳(县)、怀远之间”,北宋末年,金兵南侵,东京留守杜充,决黄河,自泗入淮,以阻金兵。南宋高宗建炎二年,黄河大改道夺淮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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