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话 困境

绿叶蟾蜍用长舌将不死千足虫卷到嘴里，然后像吸面条一样吞了下去。

水月看呆了，发生的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有些愧疚的回头看向其他不死千足虫，因为自己没能保护好它们的同伴，却发现这些家伙的样子很镇定，没刚才那么害怕了。

“你们……没事吧？”水月有些疑惑, 这些不死千足虫是不是已经吓傻了。

虫子们扭着脑袋，用触角交流一阵。随后派出了一条代表，来到水月面前伸出了触角，水月用手握住。

“它已经吃饱了，没什么危险了，你可以去和他交谈了。”不死千足虫说道。

水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怀疑自己因为目睹了魔怪狩猎的场景过于震撼，而导致念力发生了错乱。

“等等……没什么危险了？你们想的就是这个吗？你们的同伴被它吃掉了啊！”水月不可思议的说道。

“常有的事。”

“等等，等等, 我明白了，”水月试图提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你们叫‘不死千足虫’对吧，是不是就算被吃掉也不会死，而是有什么反制的办法，或者被完整的……排泄出来？”

“是人类那么叫我们的。”

“我们只是寿命非常长。”

“但寿命再长，被吃掉也会死。”

“是的，是这样的。”

不死千足虫们用触角互相交流着。

“重点是你们的同伴被吃掉了啊！”水月难以置信。

“那换来了我们大多数的安全。”被水月握着触角的不死千足虫回应道。

它们的态度让水月大受震撼，但也逐渐明白过来。这大概就是某种自己身为人类所不理解的自然法则，动物们通常是会放弃族群中弱小的个体，来保全大多数。

但正是因为身为人类，水月不能坐视不理，是自己把它们带到这里的，还承诺过要保护它们。

所以水月不再跟不死千足虫说什么，转身走向匍匐在沼泽里的绿叶蟾蜍。

“对，快去跟他交流。”

“拿到毒液就走。”

“它很快就会饿的。”

不死千足虫们像剧院里那些入戏很深的观众的一样, 一边和身边的同类讨论，一边目送“主角”离去。

“把它吐出来！”水月像戏剧里的英雄一样，冲绿叶蟾蜍喊道。

她踩着沼泽的积水，像绿叶蟾蜍走去。在灵力觉醒后，她试过这样在水面上行走，因为用上风属性的灵力能让她变得十分轻盈，就像落在水面的树叶。

同时她还用灵力卷起狂风，吹散了雾气，使自己视野更加明朗，同时也是向绿叶蟾蜍示威。之所以没有使用更加具有视觉效果的水系灵力，是她感觉到脚下的浑浊积水和雾气中的水分，包含了怨念。这些也是一开始让她感到不舒服的原因。

“不，”绿叶蟾蜍扬着下巴，摆出一副骄傲的姿态，“我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好不容易吃饱，怎么可能把食物吐出来？”

绿叶蟾蜍不需要像不死千足虫那样，在触角接触时才能发出水月可以听到的念力声音。

水月想这大概是因为蟾蜍本来就可以发出声音的缘故。这倒正合水月的心意，她可不像去碰蟾蜍那满是疙瘩和粘液的皮肤，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可它是我的同伴，我承诺过要保护它，既然你不愿意把它吐出来，那我只好打到你把它吐出来。”之前击杀梦魇大蛇的经历，给了水月极大的自信。她知道，自己的灵力远比自己所认为的强大。

“我可不想跟残暴的人类打架，人类并不是我的食物，你们太难吃了。而且我和丽达有过约定，不会伤害人类。”绿叶蟾蜍还是扬着下巴，保持着骄傲的姿态，似乎是认为自己比人类更加高贵。

“你也认识丽兹·达尔文吗？”

“当然，这座森林里的生物都认识她，我们共同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她说过会常来看我，可她失约了，或许你这个人类知道原因。”绿叶蟾蜍终于低下了头，用它那双瞳孔接近横线的眼睛看着水月。

“抱歉，她已经去世了。”水月叹着气说。一想到之后再面对其他生物时，自己得一次又一次的宣布丽兹·达尔文的死讯，感受它们的悲伤，就让水月感到难过。

绿叶蟾蜍沉默了一会，才叹气似的说了句：“人类总是这么脆弱。”

“你看起来是个善良的生物，请把我的同伴，你吞掉的那条虫子吐出来。”水月诚恳的请求道。

“不，我说过，我很饿，好不容易吃饱，怎么可能把食物吐出来……”

“可那条虫子也曾是丽兹·达尔文的朋友，也算是你的朋友不是吗？”

“不，它们是猎物，怎么会是朋友？丽达从没管过我狩猎的事，你也不该插手，人类。”绿叶蟾蜍又扬起了下巴，“除非，你能帮我摆脱困境。”

“摆脱困境？”水月有些疑惑。绿叶蟾蜍看起来体型庞大，应该是这座森林里顶尖的生物，它能有什么困难。

“是的，我被困在这个沼泽很久了。”

“我不明白，这不是你的栖息地吗？”

“谁说这是我的栖息地了？”

“它们。”水月疑惑的回过头，看向盘踞在沼泽外的不死千足虫们，但它们只是怪异的扭动着身躯。

“这些家伙都是愚蠢的低级生物，不然怎么会成为我的食物。”绿叶蟾蜍不屑的说，“我的栖息地在这座森林深处，一棵神奇的无心树木下，那里开满了美妙的白色花朵，还有可爱的精灵作伴。怎么可能是这个令我作呕的沼泽。”

水月发现，绿叶蟾蜍有几乎的一半躯体都埋在浑浊的沼泽里。

“好吧，是我不够了解你们。告诉我该怎么帮你脱困，我会尽力尝试，但你得先把我的同伴吐出来。”

“我凭什么相信你，人类？”

“嗯……”水月想了想，伸手将头带上系着的，在费特王国废墟中找到的那个，刻着王后欧罗拉头像的小零件摘了下来。这个零件应该是王宫那个巨大表盘上的，虽然已经过了无数岁月，但依然保持着美妙的光泽。

“这是我作为探险者获得的第一件宝物，我可以将它质押给你。”水月将零件高高捧起。

“人类的宝物对我来说毫无价值。”绿叶蟾蜍向两侧弯开前臂，凑到水月面前。水月的头，还没有它一只眼睛大。

“告诉我你的名字，人类，这会让我们产生联系。”

“水月，范特西·水月。”水月认真的回答道。

“听起来很奇怪，有什么意义吗？”

“意思是水面映出的梦幻般的月亮。”水月再次向一只魔怪解释了自己名字的含义。

“那确实很梦幻，我曾看到过，仿佛可以将月亮抓住。”

绿叶蟾蜍的话，让水月放下心来。它果然有着更多的智慧，跟那些不死千足虫不一样，更在意名字的含义。

然而，她还没欣慰完，绿叶蟾蜍就继续说：“不过这名字太复杂了，我就叫你范水吧。”

“行行行，只要你喜欢。”水月已经懒得去纠正了。

“那我相信你，范水。”绿叶蟾蜍说着，下巴鼓了起来，随后一张嘴，将先前被它吞下的那条不死千足虫吐向了沼泽边缘。

看到不死千足虫扭动几下爬上了岸，水月放下心来，转头问绿叶蟾蜍：“所以，你是怎么被困在这里的？”

“几年前，丽达找到了我，那是我第二次见她，她的脸上已经有些皱纹了。她跟我说，让我帮她赶跑抢走了森林雨水的邪恶人类，我答应了。等她为了找其他生物离开后，我就打算赶往雨水的源头。结果在路过这个沼泽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直没法挣脱。每次我试图往前跳，都会往下陷一点。”

听绿叶蟾蜍说完，水月猜测，那可能是某种水草，便对绿叶蟾蜍说：“我下去帮你看看吧。”

“小心点范水，你们人类的生命太过脆弱，遇到麻烦你就挣扎，我会用舌头把你拉上来的。”

水月发现绿叶蟾蜍的声音竟然意外的温柔，与它有些恐怖的外表不太相称，于是微笑着拍了拍绿叶蟾蜍的前臂，说：“谢谢你，不过你要是能叫我水月的话，我会更感谢的。”

“去吧，范水，我相信你。你跟丽达一样，有着神奇的力量。”

水月无奈的叹口气，解除了脚下的灵力，很快她的双脚便被污泥一样沼泽积水吞没。

完了之后，得找个地方洗澡了。

水月摇着头，深吸了一口气，弯腰扎进了沼泽积水之中。

污浊浓稠的积水让水月无法睁开眼睛，但她还是凭借念力和灵力，感觉到了深处交织的困住绿叶蟾蜍的东西。

那是一张，让人毛骨悚然的怨念所结成的网。

她没有犹豫，抵抗者浓稠污水的阻力，伸手去触碰那股怨念。

就像跟不死千足虫这种生物交流一样，有些怨念，是需要触碰才能了解的。而了解怨念，也是解除怨念的必要条件。这都是水月跟随赫斯特里教授修习念力时所学到的知识，她也相信自己不会受到怨念的侵袭，因为自己有父亲施加的念力枷锁。这个念力枷锁虽然给自己施加诸多限制，但也为自己提供了类似念力屏障的保护。

然而就在触碰到网状物的瞬间，这股怨念便直接侵入了水月的脑海。

她这才意识到，因为费特国王戴斯特尼的沙漏，自己的念力枷锁已经被打破了，念力屏障也理所当然的早就消失了。

但是已经太晚了，她也被怨念缠住，拖向了无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