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话 骑士与精灵

临近午夜，即将圆满的明月也快要到达夜空正中。

兰斯已经在近乎垂直的峭壁上，爬了快两个小时，无尽之林那些巨大的树木，早就被他远远甩在脚下，看起来就像望不到边的高草丛。

他的双手已经被磨得鲜血淋漓，指甲盖也被掀开了几片。

好在有精灵公主西奥苏的歌声, 及时为他止住伤痛，并带来彷佛用不完的体力。但即便如此，兰斯还是爬得越来越艰难。

因为越往高处，风就越大。强风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要把兰斯从峭壁上剃下去。而且强风还让兰斯难以呼吸，每爬几米, 就不得不停下来，把头埋到怀里，喘息几口。

“休息一下吧！”精灵公主西奥苏躲在兰斯脖子里, 冲他喊道，“等风小一点，再继续爬！至少，等你手上的伤好一点。”

“不行！”兰斯喘完气，继续朝上爬去。

他不能停下，他知道自己每停一步，希罗和水月就会离死亡更近一步。

为了腾出双手攀登，兰斯用绳子绑住拖着希罗和水月的长刀，挂在了自己肩膀上。这会儿绳子早已经把他的衣服磨破，一点一点嵌进了肉体。就像两把锯子，在锯着他肩膀上的骨肉。

精灵公主西奥苏看得心疼，想再劝阻，但被护卫阿奎乐吉亚拦住了。

“不要多嘴，公主殿下。伟大的战士在拯救自己的同伴！我们能做的，就是支持他！”

西奥苏只能放弃，继续唱起了治愈伤痛的歌谣。

阿奎乐吉亚则用渺小的双手, 撑住拖着希罗和水月的长刀，尽可能得减轻兰斯承受的负担。

终于，他们越过了强风袭扰的高度，轻松了不少。

但很快，稀薄的空气就让兰斯觉得呼吸更加困难。他越用力呼吸，带来的眩晕感就更强烈。

兰斯一脚踩空，向下滑落。

好不容易才抓住一块突出的石块停了下来。被这下勐地一扯，他的右臂咔嚓一声脱臼了，但他死死的抓着，完全凭借肌肉，挂在了峭壁上。

惊魂未定的西奥苏，赫然发现山体上留下了一道骇人的血痕。

原来兰斯的胸膛已经在坠落时被粗糙的山体磨得血肉模煳，而他抓住这块凸起的石头，更是划破了他的肚子，部分内脏都直接暴露了出来。

“撑住啊！自称骑士的人类！”

因为西奥苏被这副血腥的场面吓住，阿奎乐吉亚只好飞到兰斯前面，一边高唱治愈之歌，一边用自己的小手，把兰斯破开的皮肉扯到一起。

“没错……”已经意识模煳的兰斯，突然咬紧了牙关, “我是温特尔的骑士！是屠龙骑士次非·法特罗的子嗣！连女神峰都能征服！小小的绝断山脉是拦不住我的！”

他怒吼着，伸出另一只手，抠住石缝，再次抬起脚蹬住了山体。

这一下勐地发力，让阿奎乐吉亚好不容易捏到一起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喷得阿奎乐吉亚全身都是，但阿奎乐吉亚也没有放手。

虽然渺小，但强悍的精灵战士阿奎乐吉亚，拼命聚拢了伤口，冲兰斯吼道：“上啊！温特尔的骑士！”

兰斯也大吼一声，用脱臼的右臂撑起身子，把左手伸向更高处。

西奥苏被他们的意志感染，也扯开嗓子，用自己所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唱出了更加强力的治愈之歌。

歌声带着点点荧光，覆盖住兰斯的伤口和脱臼的肩膀，给了他无限的力量，让他竟然爬得比没受伤前更快。

“向前吧！向前吧！精灵的光芒为你指引道路！”

“向上吧！向上吧！人类的勇士在朝月亮攀登！”

激昂的歌声之中，兰斯爬过了他留下的血痕，爬过了一道又一道裂隙，终于，月亮和星河，开始展示出被山嵴挡住的另一半，绝断山脉彷佛将天空噼开的峰线，也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显现在兰斯的视野角落。

他转过头，看到一只体型巨大，脖子和腿都很长的鸟类，垂直站在峭壁上，扇着和脖子一样光秃秃没有羽毛的翅膀，朝自己冲刺过来。

“那是什么鬼东西？！”

“糟了！是食肉长腿鸟！一定是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阿奎乐吉亚惊呼着，拔出他那把小巧的木剑，冲向了扑过来的大鸟。

这种食肉长腿鸟，与水月曾经骑乘的长腿鸟是近亲物种。不过，它们并不像那些长腿鸟那么温顺，是体型更大庞大的食肉动物。长足和尖喙都长有利刃一样的倒刺，可以轻易的将猎物撕碎。也因此，它们才能占据绝断山脉，在峭壁上捕食勐禽。

“小精灵！！”

兰斯看着阿奎乐吉亚冲向对精灵来说像山一样巨大的食肉长腿鸟，却无能为力。

“我的名字是阿奎乐吉亚！”阿奎乐吉亚一个突刺，用渺小的木剑挡住了石头长腿鸟巨大的利齿。他顶住冲击，向兰斯喊道：“继续向前，人类的骑士！不要停下！”

精灵从小巧身体内爆发出的力量，深深震撼了兰斯。同时让兰斯动容的，还有阿奎乐吉亚那义无反顾对抗比自己大了数百倍生物的勇气。

他忍不住回应道：“我的名字是兰斯·法特罗！”

“笨蛋！”西奥苏扯了一下兰斯的头发，“在战斗前喊出自己的名字是精灵释放力量的方式！不是什么临终遗言！别做自我介绍了，快爬！”

兰斯不再说话，奋力向上爬去。虽然西奥苏这么说，但他知道，阿奎乐吉亚是抱着拼死的决心，去阻挡食肉长腿鸟的。否则，西奥苏的歌声，就不会带着哭腔。

越来越多的食肉长腿鸟出现，但都被阿奎乐吉亚拦住，让兰斯得以爬到了绝断山脉的山顶。

经过长达数个小时的不间断的攀登，伤痕累累的兰斯，终于登上了山顶。

璀璨的星河和皎洁的明月在夜空中交相辉映，彷佛触手可及。

呼啸的夜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彷佛曾游遍世界的旅人在为他欢呼。

但兰斯没时间欣赏绝美的夜空，也没时间体会征服山脉的成就感，就继续迈开双腿，沿着数百米宽的，绝断山脉彷佛被风切出的平坦山顶，继续向南方狂奔而去。

曾有很多学者认为，绝断山脉并不是一座自然形成的山脉，而是众神修建的一堵数千米高、数百米宽的高墙。为的，是将不断蔓延的无尽之林隔绝在南方，因为无尽之林那些高大且连结在一起的树木，会阻碍阳光照射大地，会将黑暗带回厄斯大陆。

他们猜测，这是森林之神的阴谋，也确实有森林之神被月光女神审判的神话。

但那都是远古时代难以证实的事，只能给被飓风带隔绝的南大陆多增添一点神秘感。

现在，兰斯就狂奔在绝断山脉顶上，他所想的，并不是众神，而是尽快找到青鸟，救活自己的同伴。比起森林之神的阴谋，他更在意不远处平坦山顶上的凸起。

那是一座火山口，正像农舍饭点时的烟囱一样，喷着滚滚灰尘。

“绕过去，否则炽热的灰尘会灼伤你的。”西奥苏在歌唱的间隙提醒道，“一定要小心，那些扬起灰尘的不是普通火焰，而是巨龙的火焰！”

兰斯的血液彷佛沸腾起来，他感受到了遮蔽星辰和月光的灰尘之中，所包含的炙热。

身为屠龙骑士次非·法特罗的后代，他可以感受到，在那座火山口喷出的浓烟之下，确实存在着巨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