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话 神话的终结

“从那之后，月光女神就变了。”

青鸟告诉水月：“她变得冷酷、易怒、敏感、多疑，一点小小的风吹草动，都会引发她的猜忌，她变得不再公正，不再温柔，不再向众生表达爱意。你或许不知道, 以前的月光也是像阳光一样，带着暖意的。但是从那之后，月光就变得冰冷了。因为月光不再是她在黑暗中赐予众生的光芒，而成了她监视一切的武器。她不再爱众生了。”

“那太阳神呢？月光女神发生了这么严重的变化，太阳神没有做什么吗？”水月焦急的问道。

青鸟摇了摇头。

“我的主神，森林之神西尔维娅不是在月光女神被嫉妒缠身之前, 就试图去找太阳神来治愈光辉黯澹的月光女神，但太阳神在忙着为辰建造花园。连辰都劝太阳神先去看望月光女神, 但太阳神说月光女神是智慧又强大的女神，能够处理好一切，就没有来月光女神身边。森林之神只能独自回来，可等她回来时，嫉妒已经与月光女神完成了融合。”

“好奇怪。”水月捂着胸口，“为什么我觉得她有点可怜？太阳神对她来说似乎就意味着一切，连她的光芒都是太阳神给的，可太阳神却移情别恋了，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这就好像被父亲、兄长、恋人还有朋友抛弃了一样。如果换成是我，也会失望，也会嫉妒……”

“你说的没错，只要是有感情的生物，即便是神，都会这样。但一个执掌世界的女神，产生这样的办法，总归是不好的事。于是森林之神决定回到南方，在起源树寻找答桉, 因为她预感到月光女神的变化，会为世界带来灾祸。她向月光女神请辞，说需要回到南方才能找到限制无尽之林扩张的办法，但月光女神已经不在乎了……”

月光女神只是拿着真实之镜，不停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和森林之神，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西尔维娅，你的女神形态，真是美丽。”

森林之神诚惶诚恐，赶忙变成男性的外表，对月光女神说：“这才是我该有的样子，请让我回去吧，我一定能找到遏制无尽之林的方法，如果不行，我会与起源树融合，以自己的意志代替起源树的意志，让无尽之林维持现状。”

“去吧，西尔维娅，你也离开太久了。”

森林之神得到释放，准备离开。他本该骑着青鸟回去，但却没有。而是用枝叶重新编织了一只鸟儿，并让青鸟留在月光女神身边, 观察她的动向。并嘱咐青鸟，一旦发生不好的事，要尽快向自己汇报。

就这样，青鸟留在月光女神身边，开始用自己的双眼，观察月光女神的言行。

月光女神先是驱逐了侍奉自己的白羽人，因为这些自己创造的白发白眼的人类，不如黑发黑眼的辰美丽。她让白羽人回到东方大地，去洗清人类战争形成的沼泽内的污秽，等完成了工作，才能回到自己身边。

随后，她又去到西方，找因为曾与太阳神争吵，被太阳神惩罚留在西方为大地创造更多人类的火神。在那里，她被火神邀请裁决一场纷争。因为人类和妖类结合，生下了半妖，而这个半妖因为无法承受妖类血液带来的力量，在心智尚未成熟时，杀害了自己的母亲。

月光女神判决这个半妖婴儿有罪，并将他丢进了火神当作熔炉的火山中。随后，她立下了法则：半妖是禁忌，将受烈焰焚烧，而生下半妖的人类和妖类，将会被自己的孩子亲手摧毁，作为惩罚。

在审判了半妖之后，月光女神和火神在烈焰山脉进行了长达数天的谈话。但具体说了什么，青鸟并不知情，因为它不被允许入内。

谈话结束，月光女神回到了中央山脉，开始整日坐在自己的月桂树下，研究自己的裁决之镰。

直到一个人类来访。

他是南方人类王国的国王，名叫戴斯特尼，是月光女神的使者，一直在替月光女神完成收割灵魂的工作。他带来了一个女人，名叫欧罗拉，是他的王后。

欧罗拉没有灵魂，即将死去。戴斯特尼请求月光女神赐予灵魂，将她救活，甚至不惜献出自己的灵魂。

青鸟知道，赐予灵魂对身为光明主神的月光女神来说，只是一抬手的事。但她拒绝了，还声称赐予将死之人灵魂，违背了造物主的法则。

这让青鸟感到震惊，因为对众神来说，向人类这种被他们赐予智慧的生物透露造物主的存在，是禁忌。月光女神违背了她自己立下的法则。

果然，没过多久，戴斯特尼意识到了时间的存在，开始向众神挑衅。

月光女神前往制裁，但她竟然落败了。彷佛是故意的一样。

青鸟亲眼看到她用裁决之镰划伤了自己的手臂，并带着手臂上的伤来到太阳神面前，要求太阳神允许她毁灭人类这种试图挑战众神，还切实威胁到众神的生物。

“他们伤害到了我！”月光女神将手臂的伤痕展示给太阳神，向太阳神控诉人类的罪行。

但太阳神看着因为惧怕月光女神躲在他身后的辰，展示出了保护的姿态。

“你不该牵连所有人类，只需制裁那些有罪的人即可。”

太阳神的话让月光女神失望。她紧盯着辰，质问太阳神：“但那个人类的力量太过危险，你该帮我，跟我一起去制裁他。”

“去找火神吧，他会创造出供你驱使的力量。”

月光女神更加失望，一言不发的离开。这时的她已经让青鸟感到惧怕，不敢再靠近，只敢远远的跟着她，再次来到西方的烈焰山脉。很快，火神创造出了巨龙，交给月光女神。

“你做了危险的选择，白夜，你给了他不该有的力量。这个人类你已经无法摧毁了，把他关起来吧。”火神拿着一朵蓝色的扭曲花朵，丢进了火山之中，“其实，为了达到目的，你可以选择更直接的办法。人类虽然也是我们的孩子，但有一个不是。”

月光女神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带着巨龙，来到南方的费特王国，打败戴斯特尼，并用嫉妒的锁链将戴斯特尼囚禁到了真实之镜中，随后便立刻回到了中央山脉。

她从月桂树上折下一根粗枝，用裁决之镰将这根粗枝削成了尖锐的矛。接着漫步走过中央山脉环绕的大湖，来到湖中心的山峰。找到了太阳神座后面，刚刚为辰修建好花园，正在休憩的太阳神。

青鸟不敢跟随，只能站在月桂树的树梢上，用可以看到千里之外的双眼，可以听到世界角落的双耳，观察着一切。

只见月光女神褪下长裙，将如月光一样美妙的身躯展现出来。太阳神被美妙的躯体吸引，欲望被点燃，在神座后，与月光女神结合了。

但月光女神竟然趁太阳神筋疲力尽，神力空虚时，用木矛，将太阳神钉在了神座上！

“你为了人类，抛弃我，夺走了我的光辉。但现在，我已经重新得到了你的光辉。”月光女神身躯闪耀，变得比以往更加高大。她居高临下，将真实之镜抱在胸前、将智慧桂冠戴到头上，最后，她将裁决之镰握住，对太阳神说道：“你就在这里，看着那个罪恶的人类死去，接受我的制裁吧。”

月光女神走进花园，来到正在湖边玩耍的辰身边，高高举起裁决之镰。在太阳神的注视下，用制裁的新月，摧毁了辰的躯体，碾碎了辰的灵魂，抹除了辰的精神。

太阳神所挚爱着的，大地上诞生的第一个人类，辰，被月光女神彻底毁灭了。

鲜血染红了湖水，也染红了太阳神的双眼。他狂怒着嘶吼起来，让整个世界为之颤抖。

阴云从太阳神的双眼涌出，第一次覆盖了光辉灿烂的中央山脉，将阳光隔绝。

随着太阳神激发的怒吼和杀意，雷霆从阴云中诞生了。就像一把把利剑，将天空撕裂，落在月光女神周围。

月光女神失望透顶，也举起裁决之镰，扑向朝她袭来的，因为太阳神想将她摧毁而诞生的雷霆之神。

青鸟赶忙飞往南方，找到了森林之神。

然而，森林之神已经逐渐和起源树融合，她的意志正被起源树吞噬。

“我失败了，青鸟，我已经无法阻止这一切了。去找冬至女神吧，只有她有力量阻止这一切。快去，趁她还没被失望吞噬。”

青鸟只能告别自己的创造者，在滚滚雷霆中，飞向北方。

大地正被撕裂，生灵正在消亡。众神却陷入了混战，他们有的试图压制雷霆，有的试图囚禁月光，已经没有余力去解救那些由他们创造出的生灵。

整个世界被阴云覆盖，无数灵魂在燃烧的大地上游荡，怨念让植物枯萎，鲜血让河流变得污秽，曾经的光明正被滋生的黑暗侵蚀。

狂风从南方席卷而来，骤雨紧随其后，是风神文图斯和雨神浦露维娅从南方广阔的大海赶了回来。他们合力，将已经摧毁了无数神明的雷神和月光女神束缚在中央山脉。

天空像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将狂风和雨水灌向中央山脉，终于压制住了雷神和月光女神。

但火神突然爆发，开始在西方大地肆虐。因为诸神的战争摧毁了无数由他创造的东西，他被生命消逝产生的怨念侵袭，失去了理智。

雨神不得不与风神分离，前去阻止火神。

雷神和月光女神得以冲破风神的桎梏。

狂风形成的壁垒，连同中央山脉周围的大地，被雷霆击碎。整块大陆，开始四分五裂。

洪水席卷了一切。原本以为战斗将被风神和雨神终结的青鸟，不得不再次出发，躲过风神壁垒破碎后形成的一团团飓风，飞向北方。

终于，它见到了冬至女神艾莎。

生活在北方人类，正在向艾莎的祈祷。

这些建立了温特尔王国，曾受邀参加众神集会的人类，即使被环绕着艾莎的风雪不断冻结，却依旧前仆后继，试图唤醒不知为何沉睡着的艾莎。

就在人类即将消亡殆尽时，艾莎终于苏醒过来。

她睁开双眼，在飞舞的雪花中站起。

她那黑色的斗篷、黑色的衣裙还有黑色的长发，都跟随着雪花一起，飞舞起来。

她用黑色的双眼看向仅剩的人类，留下了最后的神谕。

“躲到地下去吧，温特尔人，我将释放力量终结一切，为你们赢得重获新生的机会。作为交换，你们须以‘艾撒’为名，替我守卫北方，防止黑暗重临。”

随后，这位女神拿起了长矛一样的冰锥，飞轮一样的雪花，准备踏上征程。

她黑色的斗篷，黑色衣裙，以及黑色的长发，都在风中飞舞。

而看到女神黑色双眼的那一刻，青鸟就意识到，这座大陆被众神光辉笼罩和支配的时代，将迎来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