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话 嫉妒的锁链

“邪神？”水月一脸的疑惑。她从没听过这个神明的存在。

“就是诞生于月光女神嫉妒之心的神明，一开始，月光女神将它判决为邪恶，所以我们都称它为邪神。”

青鸟继续讲述月光女神被嫉妒缠身的过程。

“那天晚上，森林之神带着我，在月桂树下的湖岸边，欣赏水面倒映的璀璨星河时, 月光女神来到了我们身边。她不理解那份折磨着她的心情，所以让森林之神解答。因为森林之神诞生于起源树，而起源树早在众神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了，所以森林之神，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说是比众神存在时间都长的神明。”

“那个……”水月忍不住打断了森林之神，“您所说的起源树，是伊察人守护的神树吗？”

“是的。”

“明白了，请继续吧。”

青鸟的眼中映着巢穴内被月光照亮的植物，就像那天晚上，被月光女神的光辉，照亮的湖桉一样。

“我也无法解答，因为那是你自己的困惑。但困惑，往往都源于对自己所想要达到的目的并不知晓，我可以帮你制作一顶桂冠。那能引导你去追问自己的内心，并明白自己的内心。”森林之神从月桂树上折下几支枝叶，编成花环，戴到了月光女神头上。

就这样，月光女神带着桂冠，看着湖水上映出繁星与明月，在湖水边坐了许久。

“我感觉到了，”月光女神在水面上的月亮滑进繁星之间时，终于开口说道，“我感觉自己缺失了一部分，就是这种感觉在折磨我。而这部分，是被那个人类拿走了, 我想把属于我的拿回来，却做不到，因为……”

月光女神伸出双手，水面映着的月亮，便漂到了她脚下的湖岸边。

她探出头，直视水中的明月，最终，看到了映在月亮上的，自己的面容。

“因为她比我更加美丽。”月光女神将手伸进湖水中，捧出了一面满月一样的镜子。她将镜子高高举起，端详着自己的脸，随后又看到了漫天闪烁的繁星。

“因为这个世界比我美丽的事物太多了，而他是阳光，总是照耀着这一切事物。”

“你也是，白夜，你带着他的光辉，你也照耀着一切事物。”西尔维娅试图安慰看起来更加痛苦的月光女神。

但月光女神却无力的放下镜子，光辉黯澹的说：“可我，只想让他照耀我一个。我知道这是什么, 我曾给人类判决过自私的罪名。但现在，我也犯下了这种罪孽。”

“不, 白夜，你从不自私。你将阳光反射向黑夜的大地，你无私的分享了一切。”

西尔维娅继续安慰，但月光女神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自顾自的说着：“为什么，西尔维娅，我明明已经得到答桉，解开了困惑，为什么还是觉得缺失了一部分？我好痛苦，究竟怎么才能填满这个空洞……”

“我无法解答。”

西尔维娅看到月光女神的泪水滴进了湖中，在湖面激荡起涟漪，让整个星河都为之颤抖。

突然，月光女神伸出手，将裁决之镰召唤到了手中。

“我该去履行职责了。”她转过身，表情如往常一般的清冷，“森林之神西尔维娅，别忘了你还在遭受惩罚，请尽快想出阻止无尽之林扩张的办法。”

她说着，身躯绽放出光芒。

随后，这位戴着桂冠、抱着镜子、手持裁决之镰的女神，便与光芒一同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水月不敢相信，“为什么月光女神，听起来就像一个吃醋的小女孩一样，又脆弱又可怜？”

“因为神也是生物，虽然他们拥有智慧，拥有力量，能知晓和制定法则，却也会像人类一样，无法理解一些最朴素的情绪。”

青鸟的话，让水月想起了冬至女神的灵魂碎片融合时，她也感受到了冬至女神那种被抛弃的孤独和失落感。

“原来神跟我们一样，也会被负面情绪折磨。”水月感叹道，随后她又问青鸟，“森林之神给月光女神制作的桂冠就是智慧桂冠吗？月光女神从湖水中捞出的镜子，就是真实之镜吗？”

“是的，从那天起，她就一直戴着智慧桂冠，还整日捧着真实之镜。这让森林之神非常担心，觉得自己犯了错误。森林之神隐隐预感到，这些东西，会引发不好的事。而月光女神，果然很快就回来了，也确实做了一件非常不好的事。”

月光女神制裁了一个人类。

本来作为神明，她只负责判决对错，不管人类如何争斗，也不能直接插手，只能引导。但在东方大地的战场上，月光女神在无数次目睹人类残害同类后，内心被她定位罪名的恼怒支配。将裁决之镰，原本只用来应对黑暗的“制裁之新月”，对准了一个人类。

那个人类顷刻间，便在月光之中化成了灰烬。

月光女神惊慌的离开，将原本该由她来收割的灵魂，交给了南方大地的人类国王戴斯特尼。

“我摧毁了一个生灵，西尔维娅，你说过，我们不该这么做。但我却真的摧毁了一个人类，把他变成了灰烬。我亲手杀死了一个我们创造的生灵，西尔维娅，他就跟我们长得一样……”

月光女神无助的向西尔维娅诉说着：“可在摧毁他之后，我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我甚至想再摧毁一个人类！这让我感觉缺失的那部分，被填满了！”

“白夜，你需要休息，你的光芒很黯澹，我去让太阳神过来，他能治愈你。”西尔维娅担心的说。

“不，”月光女神突然恢复了冷峻，“我已经不需要他了。”

随后，她又期待的看着西尔维娅问：“真的吗？你真的可以把他找来吗？”

“当然。”

西尔维娅让青鸟留在这里，和白羽人一起照看，自己则抛出一片树叶变成小船，急忙赶往湖中心的山峰，寻找一只与辰待在一起的太阳神。

在森林之神离开后不久，冬至女神艾莎，乘着冰雪凋刻成的飞鸟，来到了月光女神面前。

“艾莎？你不该离开北方，要是黑暗趁机侵入该怎么办？”

“我不得不离开，亲自来见你。”艾莎已经成长的比月光女神和森林女神都更加高大，有了黑色长发和黑色眼睛的衬托，她的皮肤显得更加白皙。在阳光中，散发着比月光女神更加耀眼的光芒。

月光女神托起真实之镜，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看了看冬至女神艾莎，略微皱起了眉头。

“发生什么事了？你的头发和眼睛，为什么变得像人类一样？还有你的斗篷和长裙，怎么变成黑色的了，它们不是用风雨制成的吗？你的身上有一股让我不舒服的气息，你的内心有一种让我无法理解的情绪，这都是怎么回事？”

“我必须变成这样，才能带来冰雪，抵御住混沌和黑暗。”面对月光女神质问一般的口气，艾莎的没有一丝动容，表情冷峻得就像不断在她脚下蔓延出的坚冰，语气冰冷得就像不断在她身边飞舞的雪花，“至于你气息和情绪，我想是因为这个家伙。”

艾莎抬起手，从斗篷下牵出一个被寒冰锁链捆绑着的丑陋生物。它看起来像个人类，但只有人类的轮廓。身躯像长满脓疮和鼓包的肉球，四肢像扭曲的枯树枝干，脑袋上，五官胡乱的分布着，眼睛在前面，嘴巴在后面，耳朵在头顶，鼻子在侧面。

“这东西自称‘嫉妒’，是我在巡视冰原时发现的。它说它是因为你才诞生的，让我将它带到你身边。我无法将它摧毁，也无法摆脱它，只好把它带来，由你处置。”

艾莎说完，将寒冰锁链丢下，用脚将自称“嫉妒”的生物，推到月光女神面前。

月光女神观察了嫉妒一番，不去理它，继续对艾莎说道：“你该尽快回去。希望下次看到你时，你能更像神，而非人类。”

“有区别吗？你们不是照着自己的样子，创造的人类吗？我像人还是像人类，有区别吗？”

艾莎的话，让月光女神哑口无言。

“告辞。”艾莎冰冷的说完，展开斗篷，在充满光辉的中央山脉环绕一圈后，直冲天际，乘上由她身边冰雪重新凝结成的飞鸟，向北方远去了。

“你说你是嫉妒？”月光女神看向艾莎留下的嫉妒。

“是的。我是因为你才诞生的。”

“我能感觉到，你也是神，只是非常丑陋，还散发着可怕的欲望。”月光女神说着举起了裁决之镰，让制裁的新月转变为判决的满月，“我以满月判决，丑陋的嫉妒，是邪恶之神，将永远……”

月光女神还未宣判完毕，捆绑着嫉妒的寒冰锁链便彻底融化。

嫉妒突然展开扭曲变形的四肢，甩出数条锁链，将月光女神牢牢捆住。带着尖刺的锁链顶端，更是直接扎进了月光女神身体里。

嫉妒就这样，一步一步，爬向了月光女神。

“你已经被我的锁链捕获，再也无法逃脱了。”

青鸟看着这一幕，急切的嚎叫起来，想将森林之神唤回。但一股强大的压力，将它牢牢压制住，无法动弹也无法发出声音。

它赫然发现，压制自己的，并不是丑陋的嫉妒，而是月光女神。

“我能感觉到，你填补了我缺失的部分。”月光女神看着朝自己逼近的嫉妒，眼里竟然涌现出期待。

“是的，我就是为此而生的。”

嫉妒终于来到月光女神身边，勐地跳起，扎进月光女神胸膛，与她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