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白白捡了个股东当

深秋之后便是冬。

符飒种在田里的二十亩甘蔗，终于到了要收获的时候了。

一大早，胡胜便带着作坊里的十余名伙计赶着两辆马车到了仙坪村。

“符妹子，”自打知道符飒的真实性别后，胡胜对她的称呼便自然地改成了妹子，符飒对此也并不推拒，“我把作坊的伙计都带来了，这两日定能将田里的甘蔗收完。”

符飒看着从车上呼啦啦下来的一二十个青壮劳力，却没有露出胡胜料想之中的欣喜，而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胡胜不解，眼看着这一年的劳作即刻便要化成银子收入囊中了，寻常人只怕是早已迫不及待地将人往田里带，只等着坐收白花花的银两了，她怎么反倒有些不太乐意的模样了？

“胡掌柜今日只雇了这两辆马车来，要如何将田里的甘蔗运回去？”符飒看向那两辆马车。

胡胜一愣，素来他到孜城订购甘蔗，都是自孜城雇车运回的，倒忽略了仙坪村无车可雇的事实。

“我打发一名伙计回去雇车队来，也来得及。”两地相距不远，虽是一时的失误，倒也耽误不了什么事。

不料，符飒却还是摇头。

“这批甘蔗全部运回去，胡掌柜那里一时可用得完？”

胡胜愣住了。

他倒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以往甘蔗自孜城发来，都是分了批的。

“甘蔗砍下后，若长久不用便难免失了水分影响口感，届时制出的蔗糖质量定也会大不如前，如此岂不是影响了胡掌柜作坊的风评？”

符飒仔细计算过，以胡胜的制糖作坊目前的规模，这些甘蔗只怕是至少得要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完成第一道工序，若是将甘蔗整批收割了运送过去，只怕要有不少因来不及加工而烂掉的。

“符妹子说得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茬？”胡胜虎目含笑，看着分析得头头是道的符飒，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符妹子果然是面面俱到，如此说来倒是我考虑得不周了，那便留下一半的伙计，咱们这几日慢慢收着运着。”

语落，胡胜走回马车边，吩咐了几句，那些个精神抖擞的伙计便有半数上了马车，打道回府了。

“今日之事，若非妹子提醒，这批甘蔗全砍下来运回去，只怕是要在我那作坊里沤烂了，届时我的损失便不可估量了。这样，收购甘蔗的价钱，还按此前我在孜城订购的价格来，不需再降低了，也算是我还了符妹子的这个情。”胡胜再走回来时，面上带着些庆幸。

即便是按照原价定了这批甘蔗，有了其他地方糖价的飞涨，加之减少了原本需到孜城运输的运费，这一笔他也是能赚得盆满钵满的。

而对于符飒来讲，这倒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原本她费心经营的这场交易，除去要向田员外交的多出一成的地租和一家人下一年的吃穿用度之外，盈利便已所剩无几了，也只是好过本分种田一些而已。当初向胡胜报出那个价格，也是为了促成合作，却不想到了最后还能有额外的收获。

符飒并不矫情，她的确需要这笔银子，是以她不打算拒绝，但她也不打算白要。

她并没有表现出对这笔数目不算小的银子过多的渴求和欣喜，而是不卑不亢地将胡胜往家中让。

此刻家里并无他人，耿漳一早便领着学蓝和以落去了村邻厚朴家中，打算同厚朴商议一下，让胡胜带来的几名帮工伙计这几日有偿地借住在他家中。

之所以选择厚朴，是符飒同耿漳商议之后的结果。

厚朴家中仅有他和一个患有眼疾的老娘，住处有富余且不存在有年轻女眷的不便。最重要的是，厚朴为人实在，此前没少照应过独居的耿漳，也素未因村里人对原主的鄙薄而对原主产生偏见，这也算是他们给予他的一点小小回报。

因着孤男寡女的缘故，符飒便只将胡胜让进了院中。二人在院中坐定斟了茶之后，符飒才道：“既然胡掌柜豪爽大气，我便不与你多客气了。不过为了投桃报李，我这里有一套制糖过滤的滴漏法，可使提炼出的蔗糖纯度更高，外观更明澈，若是胡掌柜不嫌弃，待甘蔗收完以后，我便会到作坊授以诸位伙计。”

胡胜手中捧着的茶碗一顿，如他这般在生意场中摸爬滚打多年的经商之人，自然是十分清楚一张秘方或是一道工艺制法有时便可价值千金的。

而符飒却想都不想便拱手相赠了，这让他如何不惊？

符飒看出他的迟疑，不紧不慢地笑道：“胡掌柜不必多虑。我家中的境况想必胡掌柜早已清楚，当日您在对我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便能答应与我合作并出借了进购种苗的银两，若非如此，只怕我今日还只能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刨点粮吃而已。这份信任与雪中送炭的情义又岂是一道工序可比？”

即便是胡胜当日被她的能言善辩忽悠得蒙了心，答应与她合作，在后来得知了她实则为女儿身且又名声不佳时，完全可以以她蓄意欺瞒为由单方毁约，饶是符飒再大能耐，一时半会儿也是分不出精力来与胡胜周旋的。

然而胡胜却仍旧选择了相信她并在此后的种植中多次施以援手，这才使二人的合作得以顺利进行下去并最终赢得了今日的胜果。

符飒并不感性，却也知感恩。

胡胜瞧着符飒一脸的真诚，一颗早已在商海浮沉中打磨得圆滑世故的心竟隐隐有了些暖意。

“符妹子，我胡某没什么学问，却也明白礼尚往来的道理。方才说的甘蔗价格，是我对符妹子出言提醒止损的答谢，咱们一码归一码，既是妹子不吝分享，那我更是不能白得了这个便宜，那工艺制法便算作是妹子投在作坊的份子，就是你先前说的那个什么入股，今后咱们就共同经营作坊了。”

符飒定了一定才稳住自己没将眼睛瞪大到吓着胡胜的程度。

她不过就是穿越之前偶然间翻到了一篇分析古代制糖工艺的论文时心血来潮多看了几遍，不经意地便将一些关键技术记在了心里而已，也是由此她才清楚制糖业在古代的稀缺和匮乏，并选择了种甘蔗这条路，却不想今日还能换来这么大的收益！

原本将方子送给胡胜，只是为了今后再谈合作时更加顺遂而已，也没想过贪图什么，却不想胡胜竟豪爽如斯，自己竟凭空一跃成了一家作坊的股东？

二人在院内谈得起劲皆大欢喜，却谁也没有注意到，此刻院墙外一双竖起的耳朵早将这些话听了个八九不离十，当听到后面胡胜要同符飒合伙经营制糖作坊时，那张本就尖刻的脸更是因为嫉妒而扭曲得几乎变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