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少年牙郎

符飒雷厉风行的性子并没有变，与耿漳议定之后，她便在最短的时间着手筹备好了一切迁居云城的事务。

学文听到要搬离仙坪村并换到云城的学塾时，并未如符飒意想之中的反对。

符飒这才知道，学文短短一年时间里，竟是已将他原本开蒙较晚的差距尽数弥补了，如今乡塾里的课程已被他学了个七七八八，想来再读下去也是难有大的长进了。

如此看来，学文竟然是个极有慧根的孩子，也因此符飒再一次坚信了自己选择迁居的决定是正确的。

过完了元辰节，一家人便启程了。

直至真正到了云城，符飒才像是真正开始了穿越之旅一般，见识到了西汋朝古色古香的繁荣一面。

不同于仙坪村中家家户户灰砖泥墙，男男女女皆是服饰俭朴沉闷。云城更像是以调色板调出的浓墨重彩铺就的一幅画卷，无论是街道还是行人，皆是带着明艳缤纷的气息。

进了城门，便是一条条笔直交错的街道，街道两侧自城门处开始，沿街是酒肆、茶馆、当铺以及各种作坊。

与此同时，那些店铺的门前，还隔三差五有一些摆着小摊卖些鸡零狗碎的小玩意儿的，有荷包香囊、有一眼看去便知劣质的各色摆件首饰，还有胭脂水粉小零嘴这些，可谓一应俱全了。

而道路中间来往的行人服饰各异，有挑担赶路的，有驾车送货拉人的，也有驻足在路边摊对着货物品头论足的。

赶了挺远的路，也到了饭点，符飒便下了马车，招呼着车夫去寻个客栈来落脚，他们一行人便沿着街道信步游走起来。

学蓝盯着路过的摊子上五颜六色的小挂件、见所未见的小零嘴皆是惊叹不已；而学文则是尽力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高高昂着头尽量做到目不斜视，然而不经意间的驻足却还是能看出他内心的波澜。

唯有以落，竟然似乎对这一切都并不在意一般，只专心拉着符飒的手跟着她前行。

“落落，你就没有想要的物件儿吗？”符飒微微弯下身子问道。

那草墩子上扎着的竹蜻蜓，帘布上挂着的空竹、泥叫叫和九连环不正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所喜欢的吗？

以落却是毫无波澜地摇摇头，符飒从她面上看不出丝毫掩饰的痕迹。

倒是在一处出售木质兵器的小摊前面，以落停下了脚步。

耿漳的面色有些异样，跟着以落蹲下来拿起一把木制的长剑问道：“你可是想要这个？”

以落目中露出一丝迷茫，“我不想要，只是觉得，这个很亲近。”

“那就买！”耿漳难得地笑得眼睛都眯起来，道：“还是咱爷俩投缘！”

只有符飒清楚他这话的意思。

戎马半生的人，自是难免会对不爱红装爱武装的英雄儿女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只是，以落只是个四岁的女娃娃。

您这相惜，确定不会来得早了些么？

一圈逛下来，几人手中便都有了收获。

以落手中是一把木剑和一串冰糖葫芦，学蓝则是拎了一包桂花糕和一只九连环，而学文则是捧着几本淘来的古籍如珍似宝。

除此之外，符飒还为所有人订制了一些衣裳。

耿漳眼见着她将提前换好的银票一张张递出去换成了碎银，又流水般地花出去，不免有些担忧。

符飒却似看透了他心思一般，笑着安慰他道：“这些银子我能花得出去，便能赚得回来。您放心，既然我将一家人带出来了，便绝不会在这里生存不下去再灰溜溜回去。”

耿漳看着信心满满的符飒，一瞬间似乎看到了当年在战场上意气风发的那个自己，嘴角不由便挂上了欣慰的笑。

“未想养了两个儿子，到头来竟是你这个半路收来的闺女最是像我。”

寻到客栈住下之后，符飒次日便在城中的牙郎市场询问租赁宅子的事。

云城的房价不算很高，若是将仙坪村的院子卖掉，再加上符飒手里的银子，无需动用耿漳那些金子也能购置一间四合院。

只是符飒不愿将耿漳在仙坪村的念想断掉，且她如今在仙坪村仍有产业需要打理，故从未想过卖房一事。

而手中的银子，符飒也不打算全部用于购置房产。

故而决定暂时赁宅而居。

由于此时的符飒衣着仍是保留着仙坪村的风貌，当她出现在牙人市场时，并未引起牙郎们的关注，大多数牙人更在意的是那些锦衣玉袍者们目光的流向。

拜高踩低，自古有之，符飒见怪不怪。

唯有一个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带着些怯意来到了她的面前。

“姐姐，你可是要购房么？”他仰着脸问道。

符飒虽有些意外却仍是认真答道：“我不买，我想赁一间宅子，小兄弟你可是有房源？”

见符飒答了他的话，这孩子带着些雀跃道：“我有，姐姐可要跟我去看看？”

一缕疑虑爬上符飒心头，她微微蹙眉道：“你不问我要租什么样的宅子，便要带我去看？”

孩子愣了一下，低头道：“是我太心急了，我只是害怕姐姐像别人一样，都觉得我年纪小不靠谱，而去找了别的牙郎，我很想做成一笔交易，给我娘换药钱。”

符飒瞥了一眼那个看起来比学文大不了几岁的孩子，心中有一抹柔软掠过，语气也变得轻柔了不少。

“你娘...生病了？”

孩子点点头，抬头看她，又迅速低下，“大夫说，要尽快抓药才行，不然就不好治了。”

符飒在心中叹了口气，开口道：“走吧。”

孩子似不敢相信一般，看她几眼。

“不是要带我去看宅子吗？我可没太多钱，租不起太好的院子。”符飒冲他笑了笑。

“姐姐信我？”孩子的眼里有了光。

“嗯，还不快走，不是等着给你娘看病吗？”

孩子转身便走，符飒心中喟叹，疾步跟上。

“姐姐为何会信我？”路上，孩子显然还是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因为我也是当娘的啊。”符飒难得地露出笑脸，和这孩子聊着拐进了一条巷子。

“姐姐竟然有了孩子？”那孩子更加惊讶。

眼前的人明明还是个少女模样，怎么竟是当娘的人了？

“不但有，还有三个，”符飒见少年神情，心中也觉好笑。

少年已经不是惊讶而是震惊了。

“最大的那个，跟你也差不了几岁。”符飒继续暴击，“所以，我愿意信你，以一个当娘的人的感觉。”

少年的眼皮猛然跳动了一下，目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忽然--

“姐姐，我记错方向了，应该走这边。”少年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符飒有些不解，却也没多问，跟着转了过去。

“屈锦--”

一个声音的响起使少年的背猛然绷直了。

几个看上去跟这孩子年龄相当的少年自他们身后走来，“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那个名唤屈锦的孩子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转过身，看着几人朝自己走来，忽然对符飒大喊了一声：“姐姐快跑！”

话音没落地，他便冲着为首的那个孩子冲了过去。

那个喊话的孩子不妨屈锦会有此动作，被他猛然冲过来撞翻在地，当下恼羞成怒，当下翻身起来揪着屈锦便抡起了拳头。

其他几人见此情景，自然而然地围拢了上去，准备对这个竟敢反抗他们的人拳打脚踢，却忽然感到身后一阵疾风掠过。

一回头，符飒抱着巷子里靠墙堆放的一捆竹竿冲了过来，冲着几人扫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