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几个原本摩拳擦掌着准备要以武力收服屈锦的孩子本能地躲避了一下。
符飒将竹竿朝着几人扔了过去，一把拉起地上的屈锦朝着来时的方向跑了回去。
反应过来的几人怒喝一声，朝着二人奋力追赶而去。
符飒毕竟是女子，即便是练过些防身之术，体力却仍是有所逊色，跑出两条胡同之后，她脚下的步子便愈加觉得吃力了。
眼看着再过去一条巷子就到了主街，身后的声音却已逐渐逼近了他们。
可惜，没有能暂时抵挡一阵的武器。
符飒正以余光扫向四周试图搜寻可用之物，忽然觉得袖中似多出了什么东西。
她想也不想，径直从衣袖中拽出那纸包，扬向身后追赶的几人。
一片痛呼声响起，几人似乎都中了招，停在原地捂着眼睛哀嚎起来。
趁着这个空档，符飒拽着屈锦跑出了巷子，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才松了一口气。
“姐姐，他们...”
屈锦看向暗巷的方向。
“他们不会有事的，就是云石粉而已。”符飒向他抖了抖手中的纸包。
屈锦点点头，沉默了下来。
“走吧，”符飒招呼着屈锦，“我们走明街。”
见屈锦还愣在原地没动，她走回他身边问道：“吓到了？”
屈锦却忽然对她摇了摇头，道：“姐姐，不去了吧，那宅子地处偏僻，不安全的。”
符飒愣了愣，自袖中拿出一些散钱来塞进屈锦手里。
“那这钱，拿去给你娘抓药，我再去别处看看。”
说完符飒转身便要离开。
“姐姐！”屈锦忽然叫住符飒，冲到了她的面前，将钱还给了她。
“方才那几人，是我的同伴。”他涨红着脸，再次垂下了头，“他们说但凡到牙郎市场的人多半要购置宅院，手中必定有现钱，要我在那里等着拐人过去...”
屈锦的声音越来越低，符飒却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本想起身就走，却还是没忍住又多问了一句。
“那你方才为何领着我转向别处了？”
“因为姐姐也是当娘的人，我不愿见我娘伤心，也不愿见别的孩子的娘伤心。”
符飒心头一滞，没想到自己与他随意的谈话却还救了自己。
“你娘可是真的病了？”符飒紧盯着屈锦。
屈锦点点头，“已经躺了半个月了，大夫说再不抓药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因此我才...”
“你此前从未做过这样的事？”符飒再次发问。
屈锦抬起头，与她对视，一双眼睛里满是坚定，“从未有过，若不是我娘病重，那些主顾们见我年纪轻又都不愿找我，我实在没有办法了，今日也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符飒叹了口气，再度将银子塞给他。
“既是如此，你就不要再与我推让，快些拿着这钱去给你娘抓药才是要紧。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要再做这样的事。”
屈锦看着手中的银子，双眸中有莹亮的东西一闪而过。
他别过头去片刻之后，转头来对符飒道：“姐姐，你若信我，便在这里稍候片刻，我到旁边抓了药便来，我带你去我家看看。”
跟在拎了两大包药材的屈锦身后七拐八绕，符飒来到了一处一条不算热闹但也绝不荒僻的街道。
“姐姐，这是我家。”屈锦回头向符飒介绍完后，推开面前的院门走了进去。
符飒有些发愣，屈锦的家竟没有她想象中那般破落，一幢不大的四合院，收拾得还算整洁，院中还种了一棵正开着素色花朵的腊梅树。
跟着走进宅院的主屋，符飒便看到了躺在床上面白如纸的女人。
“娘，这位是...”屈锦求救地看向了符飒。
“我叫符飒，是屈锦的主顾，找他赁宅子的。”符飒走上前去自我介绍。
“你坐吧。都是我没用，我这身子骨不但不能照顾阿锦，还拖累他为了我小小年纪就要去跑营生...”说着，女人的眼泪便流了下来。
屈锦安抚了女人几句之后，便去煎药，留下符飒与女人相顾无言。
为打破尴尬，符飒开始没话找话。
“屈锦是个孝顺的孩子。”
女人继续流泪。
“孩子他爹...”
女人的眼泪愈发汹涌。
符飒：...
敢情这会儿说什么都是错，我还是闭嘴吧。
终于，女人或许是哭得累了，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向了符飒。
“原本我们一家三口过得好好的，阿锦哪用得着受这么多苦啊。谁想他爹几年前出城送货，遇到了山匪，人没回来...”
一句话没说完，女人的眼泪又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淌落下来。
符飒：#&*%~
好在这时，屈锦端着煎好的药进来了。
符飒如释重负地躲在了一旁，眼看着屈锦坐下来，极为耐心地喂完了他娘满满一碗汤药，自己心中大致也将屈锦的身世捋了个清楚。
从屈锦的居住环境和言谈举止来看，他的父亲生前应当是一个做了些小本生意的，屈锦应该也读过些书，之后后来屈父遭遇意外之后，屈锦和他母亲的境遇便一落千丈了，又加之屈母郁结成疾，屈锦不得以才险些走了弯路。
从屈锦家里出来，符飒见天色已近晌午，便要告辞回客栈。
“姐姐还没有看到合适的宅院便要走了么？”屈锦的双眼较最初见他时明亮了许多。
符飒眉毛一挑，“你手里当真有宅子？”
或许是觉得可以回报符飒的善意了吧，屈锦笑得有些调皮，“那是自然，只是那些人看不起我，不信我而已。这云城之中的消息，就没有我打听不到的。姐姐想住哪在何处，只管告诉我便可。我不但能帮你找到宅子，在价钱上也定能给你寻一间最好最便宜的。”
符飒掏出一张云城的舆图，指着上面的某一处问道：“你可知，这个地方在哪儿？”
照她的判断，她与耿漳在舆图上精挑细选的这一处街道距离她此刻所在的地方并不远，或许屈锦真能知道也未可知。
屈锦接过舆图，看清她指出的地点之后，面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符飒紧张起来：“可是这里有什么不妥？”
“姐姐是想要住在这里？”屈锦仿佛有些不确定一般，向她问道。
符飒点点头：“我只是听闻这里有云城最为著名的尚仁书塾，且从舆图上看，此处属闹中取静之地，距离城中各处皆不算偏远，应是较为适宜居住之地。莫非我的判断有误？或是此地还有别的问题？”
此刻她唯一能想到的问题便是或许此处地段金贵，租赁价格高昂，恐怕自己要重新分配一下手头的银钱了。
屈锦的嘴角却忽然再也忍不住地上扬起来。
“姐姐，你当真没有发现，我们正是在你要找的这条街上么？尚仁学塾不就在--那里么？”
顺着屈锦手指的方向，符飒抬眼看过去。
不远处，两扇具有古朴风韵的乌色木门静静关闭着，大门的一侧，悬挂着一块木牌，木牌上的“尚仁”二字并不十分显眼，却望之令人肃然生出敬畏之心。
如果说符飒以前从未体验过“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的话，此刻她便真切地体会到了这种幸运。
“你可知，这附近有空着的宅院？”符飒的声音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有，我家隔壁的院子就是空着的，凌华姐姐嫁出去之后，于大叔便和凌河哥哥去了旌都，这宅院原就是托给了我和我娘的。”屈锦脸色终于露出了他这个年纪应有的小小傲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