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鬼与人心（一）
只听得一阵鸡的嘶叫，我顺着声音转头看去，只见棺材板上坐着那个只有眼白的白须老头，他手里拿着那只鸡，虽然鸡在奋力挣扎，但在他的手中显得脆弱不堪。
那老头一口咬在了鸡脖子上，鲜血喷了他一脸，鸡也慢慢的停止挣扎。他喝光了鸡血就随手扔掉了鸡，然后他转过头看向了我和阿渊。
我警惕的提起了刀。
那老头看了我们俩一会儿，又抬起头看着天，然后一跃而起，消失在院墙后面。
“那个方向是……”我拿着刀站了起来。
阿渊点了点头，我们立刻朝着董若启的院子跑去。
还好我之前在董若启的院落设了结界，我和阿渊赶到的时候，那个鬼妖老头正在院落前徘徊，却因为结界的关系进不到里面去。不过，这老头找他孙子干吗？
“先拿下他再说。”我正要冲上前去，却被阿渊握住了手。
“初临，解开结界。”他对我说。
我看着他一脸的不可置信，“你疯了！”
“解开吧。”我看着我，一脸的平静。“他没有恶意。”
我觉得我对阿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信任，听到他这样说，我便深信。念咒解了结界，我和阿渊跳上墙头观察着。
结界解开，那老头也看清了院子，他往上一跳，便跳进了院子，他先在院子里到处嗅了嗅，然后手背后弯着腰走近到董若启的卧房前，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老人家一样。老头走到窗前就停下了脚步，他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里面熟睡的董若启。
鬼妖由怨气而化，这老头竟然能如此淡定的站在董若启的窗外，也实属难得，只是，这董家老太爷的怨气又究竟在哪里。
我坐在墙头看着一只鬼，而那个鬼在看着一个人，总觉的这场景有点诡异。也不知这老头还要看多久。
“我们就不能把他抓起来审问吗？”我问身旁的阿渊。
他一手抓住我的手臂，像是怕我掉下去，不过一堵墙而已……
“鬼妖本就三魂不齐，剩余魂魄又残缺不堪，本无意识，你我是审问不出来的。”
我指了指下面的那个老头，“你看他像是没有意识吗？”
阿渊摇了摇头，“这种情况我也没有见过。”他转过头看着那个董老太爷，“按照常理来说，鬼妖是由怨气而化，现形的鬼妖只会去寻找他之所怨，吸干对方的血后，怨气消散才会化去怨气。”
“他的怨气该不会来自于鸡？”我打岔到。
阿渊无奈的摇了摇头，却没有接我的话。
这时，那老头看着是看够了，他转身朝着其他的院子跳去。我和阿渊立刻跟在他的身后。
他跳过几个院落便停了下来。之前在董若启的院子里，也是顺手设了结界，其余的院子倒是没有考虑那么多。
我和阿渊再一次爬上了墙头，这次，我看到董老爷坐在院子里的小亭子里，那董太爷趴在院落的另一侧墙上，虽然他只剩下了眼白，却也能看到他的虎视眈眈。莫非他的儿子便是他的怨气所在。
正在我思考的时候，董老太爷翻身直接从墙上朝着董老爷扑过去。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阿渊已经先一步跃下去挡在了董老爷前面，那鬼妖一口咬在了阿渊的手臂上。董老爷吓得跌坐在地上。
我举着刀也跳了下来，那鬼妖一看情形不对劲，立即松开嘴逃开，只见他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院落深处，我担心阿渊，并没有追上去。
先是查看了阿渊的伤势，他的手臂上渗出了黑色的血。
“是鬼妖的瘴气，无碍。”他解释到。“先看看董老爷吧。”
我这才转身看向瘫坐在地上的董老爷，他脸色苍白，一头的汗，鞋也掉了一只，显然吓得不轻。
“董老爷，解释一下吧。”我对他说。
回到董家为我们准备的客房，我帮阿渊包扎好了伤口，虽然渗出了黑色的血看着倒是挺吓人，伤口倒是不深，这让我放心不少。只是这瘴气，对人有害的瘴气不知刀灵会不会受到影响。
在董老爷的院子里，我刚刚问完，那董老爷就晕过去了。叫来了阿壮解释了情况，我和阿渊先回客房，一切也只能等到明日董老爷醒来再说。
“你傻啊！挡什么挡？”我看着还在继续渗的黑血，有些气急败坏。
“怎么还在流血？”我抬头看着他。
“我不挡你就下去了。”他侧过身不再让我看他的伤口。
“喂！转过来，血还没有止住！”我抓过他的手臂，力气不小。他吃痛的吸了一口气。
还知道痛啊。
这会儿我真后悔没有和师父好好学习治愈咒，想了半天也念不全咒语。我只能再次拿起桌上的纱布朝着他的胳膊罩过去。
帮阿渊止好血天已经快亮了，我发觉我真的和睡觉没有什么缘分。感觉眼皮重的难受，如今真怀念在山上的日子，想睡到几时便是几时，不如这次事情处理好就回云华好了，顺道也找师父再练习一下治愈咒。
“睡一会儿吧，离天亮还有段时间。”阿渊看到我不停的在打哈欠，终于忍不住说。
我拿起桌边的刀，又打了一个哈欠，“你也回去休息一会儿吧，你留了那么多血，怕是失了不少灵力。”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良久，他才摇了摇头，“灵力是不够用了，只是时间不多了，恐怕回刀里恢复的有些慢。”他说着朝我走了过来。
我脑子里就想到那次在灵泉峰的场景，我也不自主的朝后面退去，“阿渊，你干嘛，你别乱来！”
我往后退了几步，竟然撞到了床，慌忙间还跌坐在了床上，我用手撑起身，再抬头看向阿渊，他已经离我仅有半步之遥。这个场景着实有些诡异，更诡异的是，我的心竟然剧烈的跳动起来，好像下一刻就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一样。
“有事好商量……”我话音还没落，阿渊就已经俯下了身，我闭上了眼睛，结果，阿渊只是抱住了我。
我闭眼睛干嘛？闭个鬼啊！
“一起睡。”他的声音轻而温柔，就在我的耳边，不知他此时的表情是如何的，莫非还是面无表情，还是一脸的淡漠。就在我还想着的时候，他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这样回复的还稍微快一点。”
我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却还是跳的飞快，总觉得，心里有一股别样的情绪。
虽然睡了一会儿，我还是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到了董家会客室。而旁边的阿渊，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好羡慕器灵，来世我也想做器灵。
会客室除了我和阿渊，只有董老爷，以及阿壮和那个董管家。阿壮和董管家一左一右站在董老爷的身边，两位的脸色看着并没有任何不妥，而坐在主位的董老爷，情况就不是那么好了，脸色苍白，坐在那里不停地喘着气，看上去整个人比着昨天老了十几岁。
“情况想必你也明白了。”我坐了下来就开始讲，“确实有怪事，也确实有鬼，只不过。”说到这里我抬眼瞥了一眼董老爷，“那是你家老太爷的鬼魂。”
董老爷明显愣怔一下，他缓慢的转过头看着我，却没有开口说话，也可能是无法开口说话。
“一般的人类死去，灵魂会归于天地，只有怨气过深的灵魂才会化为鬼妖。”我看着董老爷，他看上去慈眉善目，虽然不忍，我还是接着说了下去。“你家太爷怨气过大才会化为鬼妖，而这怨气，明显是对你……”
一时间会堂客安静了下来，仿佛掉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到。良久，董老爷才开口说话。
“如何能破解。”他没有解释那么多，只是问如何破解。
我叹了一口气，“有三种方法。”
“哪三种？”董老爷问。
“第一种，找出董太爷的怨气所在，帮他化解。”我解释到。“怨气消散，他的魂魄自会离去。”
“第二种呢？”看来董老爷不太想提关于董太爷的怨气问题。
“等待鬼差来收取他的魂魄。灵魂死后若七天之内没有归于地府，自有鬼差来收取魂魄，可是你家太爷已经死了半月有余，却一直没有鬼差前来，怕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那第三种呢！”董老爷焦急的问道，看上去似乎有些魔怔。
“除掉他，但是，鬼妖虽然是妖，却也是鬼，除掉他，他便会魂飞魄散，再入不得轮回。”我看着董老爷，希望他认真考虑。
对于鬼妖我不是很了解，这一切也都是阿渊告诉我的，他说这第三种方法也只是用在十恶不赦的恶鬼身上。没有人会用在自己的亲人身上。人仙有轮回，妖魔有再世，若魂飞魄散，便是真的在这世界上消失了。
董太爷的鬼妖对董若启保持有一丝的善念，也并没有真正的伤人，若化去其怨气，引渡他入轮回，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我看那董老爷思索了良久，以为他会选择第一种方法。却没有想到……
董老爷抬头看着我，斩钉截铁，“那就除了吧。”
我长叹了一口气，不再看他。
这便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