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无疾之城（一）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阿渊就跟着向沂往无疾城赶去。

无疾城距离这里并不远。向沂把他的姑母托付给客栈老板，客栈老板又借给我们三匹马，只是向沂不会骑马，我们只要了两匹。看着阿渊身后抱紧他的向沂，以及黑着脸的阿渊，我忍不住想笑，谁让他不愿让我御剑。

我们到达无疾城的时候，刚刚过了晌午。走到城门的时候，我就闻到一股恶臭。我看到皱着眉的阿渊，以及立刻跳下马的向沂，我知道他们两个也闻到了。向沂跳下马后就立刻往城中跑去，看来事情不太妙。

进入城门便看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城里的人大多数或躺或坐在地上。他们有的在呻吟，有的已经失去了知觉。只有极少数的年轻人在照顾他们。

我和阿渊牵着马走在城中的大道上，无疾城，这名字仿佛是一个讽刺。

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了向沂，他蹲在一个老婆婆的身边，大声呼喊着那个婆婆，却没有得到回应。

躺在那里的婆婆衣衫褴楼，我看到她的小腿上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在蠕动，我暗叫不好。

“向沂，快走！”我边喊边朝着向沂快步走去，我一只手抽出腰间带鞘的刀，用刀鞘把向沂撞开，同时咬破另一只手指迅速的在空中画了结界印。

结界撑开一半的时候，那婆婆腿上的蛊虫已经炸裂开来，撑开的结界只来得及挡住大部分的虫子，却还有一小部分爬出了结界。那些虫子爬出结界后就飞快的在地上爬动起来，见到活人就往身上钻，阿渊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尽量的在击杀那些虫子。结界里剩下的虫子果然返回到那个婆婆身上，不一会儿，就将婆婆撕咬的只剩下骨头。

向沂趴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那些虫子吃饱之后趴在骨架上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它们的背上竟然缓慢的长出了翅膀，一只虫子拍打着翅膀飞起来，其余的虫子也跟着飞了起来，它们振翅的声音有些刺耳。虽然天还亮着，却能够看到虫子的肚子里，确实发出了蓝色的光。只是，因为结界的关系，那些虫子无法飞出去，一下又一下剧烈的撞击着结界。

我看了一眼地上还在哭泣的向沂，挥手撤掉了结界，那些虫子立刻向着城外的方向飞去。

我俯身拍了拍向沂的肩膀，“坚强一点，我们很快回来。”

我转身上马，勒紧缰绳，和阿渊一起追赶虫子而去。

那些虫子肚子里闪的蓝光，可是人的灵魂啊。

那些虫子飞出城就往城外的一座山上飞去，骑着马自然无法上山，到达山下，我和阿渊果断弃了马。

虫子越飞越快，我一路疾驰才堪堪能跟上，都没有注意脚下的荆棘已经把小腿划伤。终于，那些带着蓝光的虫子飞到一个水潭附近停了下来。

我拔出刀要上前去砍了那些虫子，却被身后的阿渊一把按进了灌木丛里。

“干嘛？”灌木丛中的树枝划伤我的手臂，疼的我直咧嘴。

“有人。”阿渊就蹲在我的身后，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前方。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竟然看到了一个青衣女子，那女子的背影，我越看越熟悉。

只见那些虫子飞到了女子的身边就停了下来，女子从腰间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虫子身体内的蓝光立刻被那瓷瓶给收了。

这下我想起来那青衣女子是谁了。

清雪，阿渊告诉过我，她是叫这个名字。我下意识的转头去看阿渊，他这次倒是没有失神，不过还是全神贯注的看着那女子，这让我觉得那股无名的火气又上来了。

我“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引得树上的鸟儿拍打着翅膀腾飞起来，周围的树枝发出“哗啦”的声响。清雪转过头看着这边，我身后的阿渊叹了一口气也站了起来。

“妖女！”我握紧刀柄就要冲上去。却被阿渊按住了肩膀，我转头瞪着他。

阿渊越过我站在了我的前面。

“好久不见。”清雪直起了身，含笑看着阿渊。她又看了看我，却还是对阿渊说，“改行做器灵了？”

那清雪站在湖边，这次她的耳朵收回去了，她着一身轻纱，长发自然垂在耳后，在湖水的映衬下，显得安静且美丽。我又看了看我自己，不分男女款的云华校服，裤腿已经被荆棘丛划烂，袖子也破破烂烂的，上面还透着血痕，随便盘起的头发在刚刚追赶的过程中也歪在了一边。哼！怪不得就连阿渊看见对面那位也会移不开视线。

“妖女，把阿启祖父的灵魂还来。”我把阿渊拉向身后，对她喊。

清雪笑了笑，她把手中的瓷瓶收回在腰间的乾坤袋里，“有本事，就自己来拿。”

“你！”我随手抓出一张引火符扔向她，却被她轻易的伸手挥向湖边，不服气的我又抓起一张，正打算扔的时候被阿渊抓住了手腕。

他看着我摇了摇头，眼神倒是清明的。

“你要那么多人类魂魄是为何。”阿渊问她。

“为何？”她伸手把被风吹到眼前的发丝撩到耳后，“我是妖怪，要人魂魄自然是为了修炼。”

阿渊叹了一口气，“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清雪突然正视阿渊，“已经过了三百年了，谁又会一成不变。”

阿渊刚要开口要说话，突然远处的山上响起来一声哨声，悠长且婉转。清雪朝着哨声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看着我和阿渊。

“先不奉陪了，我们下次再好好叙旧。”这句话是对阿渊说的。她说完又看着我，“一点女人味都没有，可要看好你的器灵了。”

“要你管！”我下意识的喊出了口。

清雪说完便化作一道光朝着远处的山飞去，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我随便的捡起一根树枝，就要御树枝追上去，却被阿渊拉住了手。

“别追了。”他说。“先回无疾城。”

城中的虫子毕定是清雪下的手，那山中还有她的同伙，从董家那次事情来看，他们的目的便是收集人类完整的魂魄。这无疾城显然已经遭此毒手了。

我们回到城中的时候，向沂已经不哭了，他呆呆的坐在那堆白骨旁边。

“向沂……”我走到他的旁边蹲了下来。

“她是我的婆婆，我生出来娘就死了，我爹到处赌钱，后来被人砍了双手，是婆婆独自抚养我长大，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他说这段话的时候异常的平静。

“还有你姑母……”我看着他，“她还在等你回去。”

向沂抬起眼睛看着我，“姑母……”

“对。”我点了点头，“把大家治好，我们就回去找你的姑母。”

向沂看了一眼周围痛苦的人，又看向地上的白骨，良久，才抬起了头，他的眼角还挂着一滴泪水，但是眼里却重新有了光。

他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