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姐姐是嫌我没来看你吧？我就知道。”纪灵灵翘着嘴唇嘟囔。

桃花妖挥手，遮在俩人头上繁茂的树枝散开，霎时间月光洒在身上。

“来看我，就空着手来？”

纪灵灵瞧了眼手里仅有一把遮阳伞，十分不好意思，只能讪笑。

“得了吧，你准是有事情来找我，仅是来瞧瞧我的话，怎么连酒都不带？”桃花妖没好气地坐到纪灵灵对面，打趣道，“说吧，什么事儿能劳驾你专程来我这儿一趟？”

“我这次是有事情来找姐姐，下此来瞧姐姐一定给姐姐带酒来，我们俩好好对饮一番，这次来得匆忙，怪我忘了。”纪灵灵小心翼翼藏赔罪。

桃花妖拿腔作势地瞥了纪灵灵一眼，道：“说吧，什么事儿？”

“这事儿，我一直想问姐姐，一直没想明白。当初，姐姐被那个人类出卖给妖道，丧失全部修为，不得已回到古刹化为凡花才躲过一劫。可为什么姐姐还觉得自己已经参悟了情爱呢？”

“我当然参悟了情爱，否则我又怎么能重新化形呢？”

“那，姐姐，到底什么是情？什么又是爱呢？”

“你为什么会这个？”桃花妖顿时感到不妙。

“我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有点喜欢他了。”

“如果是呢？你该如何？”

纪灵灵粲然一笑，“那自然是顺从本心，和他在一起咯！”

桃花妖释然，她怎么忘了，纪灵灵原就是比她聪慧的，“你倒是顺从了你的本心，可他呢？他愿意和你在一起吗？”

“他？他自然是愿意的！”

“你就这么有自信？”

“那是当然！”

桃花妖莞尔，说道：“尘世凡俗，渴求情爱者，十之八九，情爱二字，千人千解。与其说我是参悟了情爱，不如说我是参悟了自己。修行本就是修己。你远比我有天赋，你应该明白。”

“我若是真如姐姐说的那般，也就不会来劳烦姐姐这一趟了。此番，多谢姐姐解惑。”纪灵灵站起身端端正正地朝桃花妖行了一礼。

“不过，若是有机会，我倒是想见见他。”

纪灵灵了然，“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会让姐姐见到他的。”

再次坐定，纪灵灵和桃花妖聊起了这些年来的趣闻。

月上中天，纪灵灵早就呵欠不断。

“许久没回来这里了，原是打算在这山上多住几日，却忘了这里早就没有先前的那位主持，也不是无人问津的荒野了，除了山腰的那些民宿，竟是找不到好的住处了。刚才我一路寻来，路过镇妖塔，虽然越发残败了，但好在内里无人打理，也可将就着住上两日日。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去歇一会儿，明日再来找姐姐说话。”末了，还不忘保证一句，“姐姐放心，明天我一定记得带酒来。”

纪灵灵起身离开，桃花妖站在月光下急切地添上一句：“倒是也可以带些配酒的小菜！”

纪灵灵：......好吧，干喝酒是挺没趣的。

太阳正当头，地上的影子委屈地缩成小小一团，紧紧跟在脚边。在山腰处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纪灵灵地周晖不禁懊悔，昨天忘了问清楚纪灵灵住在哪里。据这里的居民所说，再往山上就没有游客可以住宿的地方了。

周晖面沉如水地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对方已关机的机械女音，一旁的老板娘心惊胆颤地偷偷观察着店里这位气宇不凡地男人。

睡到中午起床，慢慢悠悠下山来买酒的纪灵灵进门见到的就是这幅诡异的画面。

“周晖？”纪灵灵叫道，“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纪灵灵的声音，周晖面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我来找你。”

“哦。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儿？”纪灵灵惊喜，难道这就是心灵感应吗？

周晖：......

“我不知道。我每一家民宿都找过了。”周晖心里涩涩的。

“每一家？你可以打电话......”糟了，忘了手机没电了。

纪灵灵默默收起已经关机的手机，谄笑道：“没电了。”

周晖瞬间没了脾气，十分无奈：“吃午饭了吗？”

“还没呢。”纪灵灵越发努力让自己融入周遭的空气里。

饭桌上。纪灵灵碰了碰周晖的胳膊，“今晚你有空吗？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夕阳的余晖洒在古刹前的台阶上时，纪灵灵再次踏上石阶，与昨日不同的是这次周晖没有握着昏黄的阳光离开，而是和纪灵灵一起进入朦胧的古刹。

古刹的青石板路被月光铺上一层白，桃花妖已经坐在石桌边等着纪灵灵。

“昨天才说日后带来给我瞧瞧，不想一日过后还果真见着了。”桃花妖见着周晖便开口调笑纪灵灵。

纪灵灵接过周晖手上打包的酒菜摆在桌上，脸上不见一丝羞怯，“应了姐姐的事儿，自然要格外放在心上。”

桃花妖开怀大笑，和纪灵灵相视一眼，饮下杯中的酒。

“山中无历记时节，上一次我们这样在一起喝酒也不知是多少年前了？只依稀记得那座镇妖塔尚还算是看得过去眼，如今不过残垣断瓦，风萧萧雨潇潇。”

一时间，纪灵灵也不由悲凉，她第一次来这座古刹时，古刹还没有荒废，住持是个慈悲的老和尚，丝毫不介意她精灵的身份，教过她下棋，教过她书画。第二次来，是和老道士一起，古刹已经荒废，留下的镇妖塔无人看守，老道士就接下了这个任务，带着纪灵灵回到了这里。

纪灵灵在这儿住了三十年，直到镇妖塔怨气被化净，老道士死去。而这三十年里，纪灵灵最喜欢干的就是和桃花妖对坐在月光下饮酒，天上月仍是旧时月，对饮人仍是旧时人。沧海桑田，好像什么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