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主仆

等陆晴曛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院子，怡婷和秋霜已经为她准备好热水，任由她们为自己卸了钗环和衣物，一头就扎入热汤，全身的疲劳瞬间就褪去，她彷佛整个人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原来我还会知道劳累啊。”陆晴曛从热水中窜出，抖了抖水珠，忍不住感叹一声。“今日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不必一直在旁伺候我。”

秋霜拿着皂荚为她清洗着秀发，心疼道：“小姐这几日接连不断地奔波，自然会累的。”

“孟青在外面为我办事，和他比起来，我这些又算得了什么？”陆晴曛掬起花瓣往身上淘洗，竟连笑都挤不出一个。

“他本就是习武的莽夫，小姐自幼身子孱弱，为何要和他比谁更耐劳？”怡婷手中细细为她擦洗着，嘴里还不忘嫌弃孟青。陆晴曛看了她一眼，不愿打趣她，就不再做声。只听怡婷又道：“不过，刚刚在房中有发现孟青传来的密函，待会小姐看过后再睡吧，应该是要事才会送进来。”

“看来他搭建的联络网初见成效了，耐心再过些日子和他传话也方便些。”想到刚刚武鸣王说的话，她又转而道：“秋霜明日你亲自去找孟青一趟，让他安排好父亲和母亲回淮安的事，最迟不要过正月，最好是上元节后就动身启程。到时候你……”

“我不要走！”还没等陆晴曛把话说完，怡婷和秋霜就异口同声地打断她。见她面色沉沉，秋霜还补充道：“我最近都有努力练功的，定不会拖后腿的。”

“谁说你拖我后腿了？”见秋霜不回应，陆晴曛反问道：“孟青那小子？也就只有他敢乱说话。怡婷留下还情有可原，我之前答应过她的事并没有忘记，只是还没有时机行动，但秋霜你留在这做什么？”

秋霜嘟囔着：“小姐在哪，我就在哪，就算本家的人过来，只要小姐不在我眼皮下，我就放不下心。”陆晴曛掬了一捧水泼向秋霜，试图把她弄清醒，可这点水就像扑进火海，滋滋两声就被火光吞噬了，反而激起秋霜的斗志道：“我就要留下！你把我打晕送出去，我还是要回来！”

陆晴曛叹了一口气，只道：“到时候再说吧。”虽说是再说，但按她的行事风格，此事应该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是没必要在口头上争个高地，到时候她自有办法让她们离开。

怡婷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和秋霜对视一眼，微不可查地摇摇头，表示以后再想办法应对，不能继续出言顶撞陆晴曛，否则惹怒了她，两个都得提前滚蛋。

等沐浴结束，陆晴曛又精神不少，接过怡婷递来的密件，还是折好的模样，她披着披风坐在床上慢慢打开。怡婷对孟青的联络手段自有理解，两人也有约定好的规矩，比如说进门时，当怡婷看到桌上的烛台被换到东边，那么西边就会有孟青放进来的东西，若是密件被人动过手脚，通过其他暗号也能推断出来，这也就是在齐府时，怡婷被孟青单独留下的原因。

陆晴曛看着密件，刚开始还在浅笑，待看到后面，竟微微蹙起了眉。

“有不好什么的消息？”

“我要的暗卫今早已陆续进城了，大哥也在其中，他早上还和萧庚辰打了一个照面。”陆晴曛走到烛台前，将密件点燃，看着火苗皱着眉继续道：“他看不惯萧庚辰的做派，又去书给了叔父。”

“看来事情要麻烦了。”

“孟青到户部查账，还未来记得将账本放回去，就被武鸣王发现了，看来我们的速度还不够快。”将灰烬放进笔洗，她端过来交给了怡婷，不用吩咐也知道是要她处理好。“只是不知道萧庚辰在当铺吃了这么大的亏，他还肯不肯帮我们安排人进院子。”

“掮客还没有回复世子爷，要不要派人来个信？”

“不用回复，他自然知道这笔生意是成不了的，随他去闹吧。季梅那边才刚刚出发，想要挖出点东西，还需要一段日子。贺彦那边也不见动静，暗门那边的消息可不能就这样中断。”陆晴曛揉着眉心良久，才道：“明日我要再去一次霓霞楼，国子监那边结束后再抽身去吧，你得提前准备好，不能让萧庚辰跟着。”她躺下后，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可声音越来越小，怡婷还未来得及帮她盖好被子，她就已经进入了梦乡。

而王府的第三进院落里，萧庚辰刚从偏房沐浴出来，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缓步进入正殿，松风依旧在殿中跪着，听见脚步声还挺直了腰杆。

“跪得这么自觉，怎么办事不见有眼力见？”萧庚辰端起丫鬟沏好得茶，刚刚见松风一直跪着，虽不是他罚跪的，却也没有开口叫他起来。

“是小的多嘴，不该向王爷强调世子爷中毒的，下次不会了。”

“我知道你这是为我好，可是还有呢？”

松风狐疑抬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谁让你多嘴的？”松风不敢接话，只听萧庚辰继续道：“就连府里的暗探都不知道陆晴曛从回陆府的马车中脱了身，转而跟着我去了霓霞楼，跟着的暗探向父王回禀的都是她们主仆三人住在陆府两夜。而你倒好，自作主张将这事说与父王听做什么？”

“小的知错了。”

“要是你脑子不够灵光，下次还这样乱说话，以后就不要再跟着我了。”萧庚辰放下茶盏，往床榻走去，还不忘道：“起身回房吧，明早在上朝前看看三皇子那边什么动静。”

“谢主子大恩，松风会办好这差事的。”松风抱拳行礼，朝着萧庚辰的床榻方向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回了房。

萧庚辰听见大门合上，那双锐利的鹰眼盯着床帏，脑海里细细回想起见到陆晴曛以来的点点滴滴。初见时，她团扇半掩面庞，只漏出那双澄澈的眼睛看着自己。后来她红妆霞帔，清冷中带着诱人的美艳。再后来，她孤高自持，睥睨天下，在人人畏惧的武鸣王面前也敢说不。萧庚辰不禁畅想，这人在当今圣上的面前，可会弯曲她那直挺挺的脊梁？

“猛虎潜后院，长啸生雷霆，惹不得，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