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上钩
方池街和京都的其他地方不一样，别的街道越接近宵禁，人流越是稀少，直到空无一人。而方池街则反之，入夜后像是把街道上的所有人都吸收过来了一样，到宵禁时才开始人声鼎沸。现在的霓霞楼还不算客人最多的时候，所以庄芙招待完萧庚辰后，便暂时回了自己的居所。
可当她才进入正屋，就被书桌上赫然躺着的信件吸引住了。虽然放置方式不对，但信封确实是暗门专用的。虽然心存疑虑，还是打开看了看。目光先是扫过落款处的鸠羽门方印，确认无误后才开始从头阅读文字：天蝎所求用药已备好，速前往接应。
陆晴曛看到萧庚辰后就不再让孟青继续喝酒，所以孟青换好夜行衣后，就只能站在窗边，端着杯热茶不断喝着。从庄芙带着萧庚辰进院开始算，估曰半柱香的时间，便看到庄芙提着一只走马灯出来，身后还跟着几名打手。
“上钩了。”孟青嗤笑道，“果然被你猜中了。”
“也不难猜，既然暗门的各部门是独立行动，就不可能是掌握方印的人能号令群雄，那方印只是用来传递消息而已。真正代表实权的方印怎么会随意放在房间里，他们必定是要随身携带的。”陆晴曛紧紧盯着庄芙，看见她将走马灯挂在岸边，果不其然就有一只花船慢慢靠近岸边，上面也挂着走马灯。“看来这就是鸠羽门的联络暗号了，那先前猜测天蝎门是暗杀部门八成是真的，不然庄芙必定能看出错漏，哪还会出来。”
孟青仔细扫过方池水面的船舫，果不其然有不少这样的花船。她连连啧道：“也真亏他们能想出这种联络方式。”
“你准备一下，等庄芙和来人接上头就知道霓霞楼出事了，她定会去找幕后之人商议，封锁霓霞楼。你要给我盯紧了，但也要防备着点萧庚辰。”
“这次他们可讨不了好。”戴上面巾，孟青再一次没入黑夜，摸到进入后院必经的垂花楼处等着庄芙。
陆晴曛又揉着太阳穴，喃喃道：“迅刀门通过暗道相通，鸠羽门又以花船接头，那冥凰门又是怎么联通潜在各大宅院里的暗桩的呢？还有被藏得很深的天蝎门又是如何联系？”本只是想追查陆晴山的死，可如今越挖越深，她已经可以断定兄长是死于皇命，直接参与的暗门有：冥凰门引得昭帝猜忌，由天蝎门下手，鸠羽门供药。可知道这些后，她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萧庚辰呆在暖阁里很是淡定，既没有再次探入霓霞楼，也没有去搜寻陆晴曛是否来了霓霞楼，甚至连去打探口风都没有。这反倒让松风想不明白了，于是他提着胆子问道：“世子爷，我们不是来找世子妃的吗？就这么坐着？”
“你有把握找得到？”萧庚辰一杯美酒接着一杯，真有几分来寻欢作乐的模样。
“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萧庚辰又是一饮而尽，毫不在意道：“来看戏，看看世子妃消失的夜晚，暗门是不是又要倒霉。”
“暗门倒霉和世子妃有什么关系？”
也不知道是解释给松风听，还是在怀疑自我，萧庚辰沉声道：“陆晴曛第一次到这霓霞楼，就有高手悄悄翻遍了后院。第二天她独自离开不知所踪，林荫街正巧又被一行人探入。前两次的时机偏偏这么巧，要是今晚霓霞楼再出事，很难不怀疑陆晴曛的消失和暗门吃亏之间有紧密的关系。”
“可世子妃那夜在暖阁里好好的，那个黑衣人确实是个男子。”
萧庚辰忍不住拍了一下松风的头，气笑道：“我当然知道那是个男子！难道那人就不能听命于陆晴曛吗？”松风挠了挠头，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就算陆家和武鸣王府分庭抗礼时期，陆府也没有出过有这么好身手的人。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过于大胆，萧庚辰不停地灌酒，试图熄灭这疯狂的想法。要是另一股势力真的由陆晴曛控制，那么陆家不惜余力退出京都又是为何？一切都这么不和情理，却由不得自己不这么联系到一起。
而他却忽略了自己：霓霞楼被黑衣人探入的时候，他也在霓霞楼，若是今夜又有人针对霓霞楼，他还是在场，而最关心暗门势力和部署的，总不至于是“宁王”吧。于是今夜，萧庚辰又是自作聪明地坑了自己一把，偏生还赖不得陆晴曛。
等花船靠岸后，接头人反而先问起庄芙有何吩咐，庄芙才大叫不妙，头也不回地扎进霓霞楼。就在花船离岸前，阮北带着人就抢上花船，在对面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成功地夺了花船的控制权。哪怕街上灯火通明又怎样？一艘花船就是一方天地，街上的行人再多，暗门的眼线再多也不会知道这搜花船上发生了什么。
陆晴曛居高临下，将花船摇晃了几下都看得清楚，忍不住摇头道：“瞻前不顾后，今夜暗门要吃大亏，也不知道武鸣王那边能不能顶得住他们的反扑。”
就在阮北带着人将花船的里里外外搜个遍的时候，方池上最大的一艘画舫朝他们驶来。陆晴曛之前交代过，若是得手，定有主事的人前来接洽，只要哪艘画舫动起来，主事的人就藏在那艘船。入夜后，定坤阁的人和本家的人先后摸到了方池街，等的就是这个主事人出现。其余岸上的人划着小船，趁着黑夜，慢慢跟了上去，他们只为完成陆晴曛下的命令：除了主事带回，其余人等全部毙命，不留活口。
而庄芙根本没料到他们的这手准备，拿着信件就奔向暗室，而松风一直在黑暗中紧紧跟随着她，凡是阻挡他的守卫或护院，都被他一刀毙命。直到庄芙在暗室和霓霞楼最大的主事人碰了面，说了事情经过，那人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中了圈套，忙连声道：“蠢货！中计了！来人，调集周围所有司绝门人手！”
“这个司绝门是用来做什么的啊？”玩世不恭的声音在暗处响起，这声音本来听着人畜无害，可在这一触即发的氛围中，却显得十分恐怖。
正如陆晴曛事先所料想的那般，这躲在暗处的首领自己给自己做了一个死牢，孟青来的这一路已经清除了所有障碍，哪怕待会交手的阵仗再大，也不会吸引来其他人手。孟青睥睨地打开石门，又重新关上，在这座死牢里，能活着出去的只有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