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路窄

窗外的初雪直到近卯时才停下，陆晴曛和怡婷就这么在耳房里守着仍在昏睡中的秋霜，等到院子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们才发现是松风抱着萧庚辰的官袍官帽过来，在厢房里伺候他去上早朝。

“他这是在厢房里睡了一夜？”见怡婷点点头，陆晴曛哼笑道。“也是，在马车里都能睡过一夜，在厢房里还能委屈他了不成？”

“国子监那边，今日小姐还去吗？”

陆晴曛望着脸色惨白的秋霜，沉吟片刻道：“去，有今日这厚厚的积雪说不定能迎来几位贵客。虽说如今武鸣王府当道，朝中重武轻文，可文儒的势力到底不能小觑，这种天气还上赶着来的，可不就是要唱出三顾茅庐的好戏。”

“那我去准备准备。”说罢，怡婷便出了耳房，开始着手准备手炉和早膳之类的用物。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十分默契，都不用多作商量，也知道今日怡婷不会出门，她要留下来照看秋霜，所以这一整天的用物都要提前准备好。

等陆晴曛交代好李婶贴身照顾好秋霜后，她才出了房门，庭院里松风正带着小厮在清扫积雪，她站在廊下看了好一会，松风才注意到她。陆晴曛免了松风的礼便问：“你不用去伺候世子爷？”

“回世子妃，爷交代今日我留在院子里听凭您的调遣。”

丫鬟为陆晴曛披上披风，她顺势拢了拢，没做声就进了正殿。等怡婷端着热粥进来，陆晴曛刚好换上暗纹道袍，丫鬟端着一顶方士帽站在她身后，这是大昭最正统的书生打扮。

“小姐若是男儿，还有哪位书生能俊朗过你？”怡婷难得打趣陆晴曛，稍带着一夜的担忧也跟着收敛了半分。

陆晴曛接过丫鬟递来的方士帽，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戴上，面上十分淡然道：“就是看不惯他们想利用陆家时戏码做得足够，觉得无用了还要榨干陆家的一切，我会让他们后悔今日出现在国子监的。”

草草用膳后，陆晴曛比以往要早到国子监，她到的事后齐子安才完成搭草庐不久，子安正裹着厚氅衣缩在一隅浅寐，显然是一整夜都在忙碌，早上又懒得回府休息片刻，索性就这样闭目养神一会儿。

瞧见子安的模样，陆晴曛难得地展颜一笑，忙命人将从王府带来的炭火烧旺，还不忘将带来的斗篷给子安盖上。她里里外外将国子监安排好，等到学生来了大半子安才被吵醒。

“醒了？”

子安坐起身，头上还沾上了几根稻草，他四处望了望：“我记得让书童早些叫醒我的。”

陆晴曛一笑，示意跟着过来的丫头为他整理仪容，还将食盒打开递给了这位从没吃过什么苦头，却肯为了陆家露宿街头的公子哥。她浅笑道：“我让他们别吵醒你的，有我在，出不了岔子。”

齐子安裹紧那厚实的斗篷，任由丫鬟为自己重新束发正冠，端着热粥小口吃着，心里还真是暖洋洋的，但瞧见陆晴曛一身道袍，反倒皱起了眉道：“你今日怎么这身打扮，难不成有贵客到？”

“贵客是要来的，只是不知道究竟有几位贵客。”目光缓缓扫过围在杏坛的众书生，陆晴曛在心中盘算着时辰，没过多久一辆华贵的车架就出现在街角，她忍不住哼笑道：“今天的早朝退得这么早吗？”

“现在所有目光的投向方池街，刑部没查出什么线索，上早朝也不过是听训。”齐子安放下碗勺，起身整了整袖袍，盯着那辆马车道：“也不知肯屈尊而来的贵人是谁？”

烈马嘶吼，却在街角放缓了步子，萧庚辰穿着官袍官帽高坐在墨扬背上，在经过那辆马车前睨了一眼，勒紧了马缰。车帘掀起，出来的竟是太子殿下。

萧庚辰在马背上拱拱手道：“见过太子殿下。”

他的这个礼节可以说是毫无君臣之分，但太子爷也不恼怒，反而陪笑道：“看来我们来得赶巧，竟和庚辰碰上了。”

“你们？”萧庚辰狐疑道，还不忘收起马鞭，翻身下马。果不其然，跟着太子爷下来的还有晋王和宁王。“看来今日真是热闹了。”

“先前政务忙，有心想到国子监听前首辅大人授课，却总脱不开身，正巧最近得闲，就约着一道来了。”太子说着就往杏坛走，“不知庚辰今日来这儿又是为了什么？总不能也是为了听学吧？”这就是明目张胆地讥讽萧庚辰武人习性，不通笔墨了。

萧庚辰哼笑一声，却没有不顾及太子的颜面走在前面，他只道：“还能为何？自然是来接我家夫人的。”

晋王忍不住反呛道：“看来世子和世子妃也不像传闻中的那般不睦啊。”

“晋王要是有闲心打探他人的闺房之事，不如好好关心方池街命案调查进展，也好为皇上分忧，好讨皇上的青睐不是？”萧庚辰毫不客气地讽刺晋王母后位分不高，晋王自己也不得昭帝青睐。敢和皇子这样说话的，放眼望去的也只有这武鸣王府的世子爷了。

宁王忙在一旁打圆场道：“各位都少说一句，大家都不是来砸场子的，有事好好说。”

陆晴曛远远就看到这四人走近，领着齐子安候着，等人到杏坛旁，恭敬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晋王殿下、宁王殿下、世子殿下。”行的是同窗礼，并不是万福礼，这意思很明确，她陆晴曛就是这儿的主事人，是负责接待这些人的。不卑不亢，有理有节，倒真的让人忘记了她身为女子这一事实。

萧庚辰瞥见齐子安身上的厚斗篷，就朝着陆晴曛眉头微挑道：“看来齐大人教养出来的公子哥，还比不得陆小姐耐寒。”

齐子安本以为那斗篷是陆晴曛随手未自己准备的，也没注意这斗篷合身，无论是从长短还是从样式来说，都不会是女子的物件，瞬间就明白了斗篷的主人是萧庚辰。他也反驳，顺着萧庚辰的话道：“我身子骨弱，自然受不住风寒。但世子爷和众皇子就不一样了，你们自幼就是文武并重，想来也不会同我们文弱书生争这些为数不多的炭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