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家世
等到清谈散场，太子和晋王一溜烟就没影了，今日碰了灰，想来是不会再出现在国子监了。倒是宁王找到了陆晴曛，甚为恭敬地行礼请教道：“陆小姐，我总觉得你早上的话没有说完。你说依附皇权的才是臣子，你所提及的老翁身为大昭子民，不也是依附皇权免于战火才能讨生活吗？那么，他自然是臣民，一样要守着君为臣纲。”
陆晴曛抱着手炉想缓过劲来，那双桃花眼上上下下打量着宁王，慢条斯理道：“是啊，所以才说皇上贵为天子，可不还是有一句天高皇帝远吗？对于百姓来说，土皇帝不也是君？但是民间疾苦，他们心中可装不下这么多主君，他们只诚心拜服明君，可除了朝拜，百姓更在乎的还是生计。”
宁王细思仍是不解，刚想提问，陆晴曛就打断道：“我也期待有一日能明白百姓的心思，只可惜我生在陆家，对于臣节的问题和圣贤书上一样，但这并不适合大昭，大昭有大昭的特殊性，谈到朝局自然绕不开武鸣王府。”
萧庚辰哼笑道：“既然绕不开，为何总是要先批判一番？武鸣王府的存在，从来都不是为了萧家的享乐，王府矗立在京都几百年，自有他的合理性。”这话倒是真的，大家虽然诟病武鸣王府专政弄权，但也限于功高震主，并没有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传出，只是树大招风，大家理所当然地就认为血洗方池街的会是他们。在不少百姓眼中，尤其是边境城池生活的百姓中，武鸣王的威严是远胜昭帝的，更有悖逆之言，说武鸣王府更像是大昭皇权，高氏一族不过是披着黄衣的傀儡。
“宁王殿下，你觉得太子今日到国子监来，可得到他想要的了吗？”陆晴曛依旧抱着手炉，这句话是在试探，也是在警告。
宁王灿然一笑道：“皇兄未雨绸缪，只可惜太过冒进，反而惹得父王不快。”也是，这文林界哪是一口就能吃下的？陆晴曛得到大家的认可，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再加上今天几人站在杏坛前的对峙，太子爷就连萧庚辰的光芒都盖不过，更别说能比过陆晴曛了，大家依旧以陆家为尊。可他们还不知道，陆之林在国子监开坛设讲，陆大小姐巾帼不让须眉的事，早就在大昭越传越神乎，各大书院中早就传阅起陆晴曛的策论，都道：若是女子能入仕，陆家就能再添一位首辅。
有时候人的定式思维就是这样，觉得皇室被武鸣王府压得死死的，若是太子爷盖不过萧庚辰的光芒，那么就会首先看低他几分，自然也就不期待太子若是上位就能一改重武轻文的弊端了。可陆家自横空出世以来，就一直与武鸣王府分庭抗礼，哪怕如今势微，若不是陆之林自己要退，陆家依旧是不可小觑的世家。要说陆家是文臣的所有指望都不为过，所以当他们看到世无其二的陆晴曛，也不会有人在乎她是女子之身，前三代陆家人早就证明了他们后代的卓越，她只会做得更好。
“天寒地冻，那么就不送宁王了。”陆晴曛很满意宁王知进退，见他不打算继续在国子监上做文章，就下了逐客令，不过却没打算放弃利用这个笑面虎。宁王也当真是识趣，三言两语告辞后就上了来接自己的马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萧庚辰望着马车消失在街角，若有所思道：“先前都说你会嫁给他，我看倒也真是合适，两只笑面虎，实在是般配。”说着他还相当敷衍地鼓起掌来，还不忘观察陆晴曛的神情。
“其实我发现了一件事，不知道世子爷注意到没有？”
“哦？说来听听？”
陆晴曛捧着手炉贴了贴僵冷的面庞，像是在说什么寻常小事一般道：“自开国以来，共有八位天子登基，无论皇嗣之间的夺位有多么激烈，最后称帝的只能是武鸣王府支持的皇子。说来也巧，武鸣王府从来只支持一位皇子，就算那个皇子倒台了，王府也不会另择主君，一样能将倒台的皇子从死局中扶起来。”她冰冷的双眸对上那双凌厉的鹰眼，“夺嫡之势初显，三皇子在瓦刺公主身上做的手脚，八成也是为了夺嫡。我实在是好奇，不知道王爷支持的是哪位皇子？”
“你若真是男儿身，大昭危矣！”萧庚辰连啧几声，才道，“先去方池街吧。”他突然不敢轻易和陆晴曛聊起朝局，若说他们是走一步看十步，那么陆晴曛则是走一步，看全盘棋局，她总会抓到别人忽略的信息，又能借机算计一局。他甚至开始后悔没让她一开始炸死离京了，可这丝后悔才产生了片刻，就被欣喜所取代。还好是他遇上了，他不断在心里小声重复着……
等到了方池街，他们已化身成了刑部的官员。陆晴曛并不着急去面审霓霞楼的人，而是先去了停尸房。通过刀口，她很轻易就分辨出哪些是自己人下的手，那些人是暗门下的手。在确认己方没有留下把柄后，她又着重看了暗门的手法，一样的不常见，果然是深藏不漏。
萧庚辰见她看得仔细，忍不住打趣道：“我竟不知道世子妃还会让死人开口说话。”
“仵作都做不到，我又怎么做得到？只不过我想问一问世子爷，你武学造诣高深，可认得暗门的手法？”她并不认为萧庚辰能答得出来，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些自己没注意到的武学信息，记下后好让孟青出去打探。
“其实我看着不像是大昭武者的手法。”
“别国高手？这倒是可能。”陆晴曛也是这么想的，便继续道：“暗门建立之初，定是找来一大批高手训练新人，然后才能代代相传。看手法，整个暗门武艺自成体系，就连你都看不出来路，想来往上查个几十年也查不出什么高手失踪的线索。”
“那就必然是从邻国找来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