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冰车

东边还未破晓，朝阳在云后积蓄着力量想要冲破云霄，反而将整个东边烧得通红。陆晴曛连日来的疲惫都被昨夜那桶热水洗尽，又是精神抖擞地翻身上马。他们不能将马匹寄养在客栈，免得被人寻到踪迹只需原地蹲守就能拿住他们。因此他们昨日就已经和采冰人约定好，早上在官道接头，连人带马一块运到珉州去。

远远望见采冰人在套着“车”，陆晴曛稍稍拉紧了缰绳，放慢速度好打量他们的车队。与其说是车，不如说是雪橇，宽大的平板下并不是车轮，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大大的滑雪板，也难怪他们运冰可以在雪地里来去自如。拉车的也不是马匹，而是似鹿非鹿，比马儿还要高大的动物。只见它们四蹄宽大，头顶的角呈珊瑚状，并不如鹿角那般锋利。陆晴曛能明白这样的板车可以免于陷入积雪，对这动物倒是看不明白了，别说这第一次见，在怪志里没见过这样的动物。

于是她优雅下马，饶有兴致道：“有道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请教林大哥，这似鹿非鹿的，究竟是个什么动物？”

“你没见过也正常，这就是鹿，名为驯鹿，本就不是大昭本土的动物，也难怪你不认得。”林管事颇为自豪，继续道，“你可听闻瓦剌是以部落聚聚？”

“自然，草原上的国度，部落之间的联系十分紧密。”

那管事得意笑道：“在最北边的山脉，有一个人口稀少的瓦刺部落叫鄂温克，他们一辈子就是在这驯鹿背上。我们也是机缘巧合，才同他们换得几匹，如今驯化得很好，已经繁衍了不少驯鹿，这才能养活我们的采冰生意。”

“你们还到过瓦刺？”陆晴曛兴趣更甚，又说了一句，“听闻他们个个都身强体壮，在战场上一人能敌两人。”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自从有了武鸣王府，他们魁梧的体格就不顶用啰。”

孟青本不想插话，见他提到对家，便打趣道：“看来当真是越靠近边陲，就妥妥是武鸣王府的地盘。”

那管事像是听到什么新鲜事，狐疑道：“这位公子难不成还瞧不上武鸣王府？”

“我就是一闲散商人，瞧不瞧得上都够不上人家啊。”孟青哈哈一笑，搪塞了过去，陆晴曛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也是，武鸣王府权柄滔天。”他放低了几分声音，“大家都说昭帝是武鸣王手里的傀儡玩偶呢！”边陲民风与京都民风有很大的不同，在京都，这句话还没说完，就会被身边的人掩住嘴巴，深怕一个连坐大家都遭殃，但是在这里，只要不再官家面前提起，大家私下都敢这么将王府的好坏挂在口上，无聊时更乐意讨论武鸣王府的传闻，而不是乡里的闲言碎语。

见陆晴曛和孟青都满不在乎，活脱脱的纨绔子弟模样，管事便转而道：“时候不早了，我们早日出发吧，只是得辛苦诸位要冒着风雪前行了。这板车本是用来运冰的，所以没个篷子软垫，自然没坐马车那般舒坦。”

“无妨，我瞧着倒新奇得很，就有劳各位带路。”陆晴曛就近上了一辆运冰车，裹紧了斗篷戴起帽兜就扶着扶手坐好。其他人有样学样，先是把马拉上车，再是找了位置坐下。

管事笑着看这些人坐好，手中的皮鞭在空中一甩，道：“出发！”

四辆运冰车先后动了起来，马匹一时不适应，开始在平板上焦急地踏步起来，尤其是孟青的爱驹，它本就是野马驯化而来，现在更是连孟青都拉不住。林管事回头看了一眼，笑道：“等驯鹿跑起来就平稳啦，大家稳住。”说着，手中的皮鞭又连抽好几下。果不其然，等运冰车跑起来后，坐在车上相当平稳，就连坐马车的颠簸感都没有。

“看来真是不虚此行啊。”陆晴曛之前并没有这样的体验，忍不住叹出一声，她突然觉得刮过面庞的风刀都没有这么刺骨了。

官道没有车马往来，给了风雪最好的机会将道路掩埋，都不知道从多久前开始，府衙就这般放任官道积压霜雪，现在都不知道要往下挖多深才能漏出官道。若是换做车马，一旦踏进去，必然沦陷，好在驯鹿拉着运冰车能在这样的道路上稳步飞驰。

陆晴曛突然生出好奇来，她问架着驯鹿的管事：“为何这次官道堵上，没人找你们去珉州呢？”

“说来不怕公子笑话，我们采冰人本是扎根冰窖，很少同客商往来。以往官道没个几日就能疏通，他们不知道有人硬闯雪域出的事，在镇上呆着仍觉得明天就能疏通呢！况且，我们的运冰车简陋，若不是公子你们坚持，旁人哪想得到要坐这样的车出行？”

“那你定制一个新车不就可以用于送客了？”

管事大笑几声才道：“冬日采冰任务繁重，若是没在冰化前将冰窖存满，夏天哪里有利可赚？要不是公子给的银钱可观，我们轻易不会停工的。看来还是公子比较会做生意，难怪能走南闯北赚大钱，我们也就靠点藏冰优势拿点蝇头小利罢了。”

“林大哥说笑，夏天京都过来买冰的可是一笔不小的银子。”孟青手中有不少商铺，对于京都的物价最是了解，若不是利润可观，谁会只安心做一桩买卖？尤其是卖冰这种，冬天藏多少，来年剩多少就卖多少的一锤子买卖。

林管事抖着缰绳，只是大笑出声，不反驳也不回应，自然是默认了。不知过了多久，运冰车停下，他才低声道：“到了，当地人出事的地方。”

“在官道上？”

管事摇摇头，艰难地在寒风中点燃烟斗，用力吸了一口吐出烟圈才指了指林子道：“在里面。”

孟青对危险的察觉总是最敏感的，在陆晴曛下车时他搭了把手，稍微用力地在她小臂上握了一下，建议她不要进去。陆晴曛回过头笑了笑，打趣管事道：“林大哥，我进去前，是不是要摆上个供桌啊？”

我之前写的那本小说的作话里只习惯写一些注释或者备注，比如要是这章我就会写：驯鹿并非是欧美的生物，三千年在大兴安岭就有一个民族活在驯鹿背上……但是现在写这本书，我居然把作话当作自己碎碎念的地方，别说，这样我也不在乎点击没别人好了，就感觉是自己和自己互动一样，是真的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