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梅陨

秋冬时节，是陆晴曛悄悄离开京都，前往淮安的日子，从五岁起便犹如鸿雁南飞般规律。

若不是那道圣旨，她去年秋天便该诈死前往淮安，等到筹备武举才悄悄回京。

她念着淮安，无念山庄的人也念着她。因为孟维的偏爱与纵容，她顺理成章地成为小伙伴的庇护伞，只要犯事，求到陆晴曛面前便可以大事化小。只要有她在山庄，每年都能拥有一个无所顾忌的长假。

季梅总是喜欢黏着陆晴曛，就如同她的影子一般。只不过随着年岁渐长，原本比陆晴曛高半个头的季梅，后来再也没长高，她这个影子就如同日上三竿，越来越短，一直是半大不小的模样。

“你又比我高出半个头！”八岁秋日再见，季梅终于意识到自己追不上陆晴曛身高的事实，站在山门抬头眼巴巴地望着她。

陆晴曛微微蹙眉，反问道：“有人因为这个欺负你？”

季梅摇摇头，叹道：“我倒是无所谓，只不过这个样子，我以后怎么去京都找你？”

原本她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如今因为身高的差距，在武艺上也慢慢出现差距，随着时日而加剧。好在季梅天性洒脱，对此并不在意。

“无妨。”孟青是带着队伍去京都接人的，见前来迎接的季梅这样说，便抱臂往山上走，打趣道，“就算你长成高个，也去不了京都。”

“小个子有小个子的好处。”陆晴曛倒不是安慰季梅，只是感慨道，“被人当成稚子，今后走轻巧武道，未必不能成为高手。”

“小姐说是，那便肯定是！”季梅粲然一笑，挽着陆晴曛的手道，“只不过我只能当个正午暗影了。”

少时看似随意的约定，在日后成为季梅苦练快刀的动力。若是没有那道圣旨，季梅会成为陆晴曛新买的丫头出现在京都。天真无邪的稚子，便是陆晴曛身边最快的利刀。

可后来季梅接到孟青传来的指令，说陆晴曛要她仗着小孩的模样，在京都周围城镇展露武艺天赋，好吸引司绝门的注意。他们清查过霓霞楼人员流动，何时何地如何被买来，轻松就确定暗门寻找小孩的目标范围。若是季梅因为“不小心展露”的天赋被暗门的人注意到，那她只会进入暗门的核心组织。

正如陆晴曛所料，季梅成功被带进了司绝门，在失联的时间里，她表面顺从，背地收集线索，就等着查清楚后将情报送出。

可从冰窖转移到深山后，季梅没等来出去的机会，却意外见到陆晴曛被丢回水牢的惨状。三思权衡后，她选择拼出一条血路，送出求援的消息。

只不过司绝门毕竟是铁鹰卫的精锐，她勉强杀出去，也只剩一口气死撑。好在后面绛风凭借气味寻到了她，消息送出去了，可梅花终是陨落了……

那些记忆如潮水般袭来，陆晴曛双眸涣散，目光却是落在绿梅花枝上。等她意识到萧庚辰还在身侧时，她的视线才透过梅枝间隙，与萧庚辰那关怀备至的目光对上。

两人的视线透过花枝交汇，萧庚辰刹那间便顿住了动作。相视无言良久，最先移开目光的是陆晴曛，她还顺手接过萧庚辰手中的帕子，从容地擦干玉面上的泪痕。

萧庚辰是从她双眸涣散时就蹙着眉凝视她，眼中的担忧是明晃晃的，丝毫不经掩饰，真挚而热烈。他知道陆晴曛是个情绪内敛的人，上次见她流泪还是她在睡梦中失去意识，所以现在眼见她失神落泪，便猜得出她心中有多痛苦，但除了这样静静坐在一旁陪着她，萧庚辰什么也做不了。

分明是生机勃勃的春天，此时因为两人静默不语而显得寂寥，他们怀揣着各自的心事，明明处境相似，却怎么也挨不近。

“小姐，世子爷。”

怡婷的声音让两人同时回神，她身后的松风更是投来敬佩的目光，毕竟有眼力见的，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机出声。

“左医圣也过来了。”

说话就到，左医圣果然领着秋鸿和秋霜进院。怡婷的目光撇了撇萧庚辰，意思再明显不过。

萧庚辰倒也识趣，哪怕这是他的院子，也毫不在意被下逐客令，起身朝左医圣抱拳行礼后，转身就进了书房。

左医圣一直盯着他离开，等房门关起后，才意味不明地捋着长须，而后才问道：“曛儿这是怎么了？”

“师兄已经替你管教过秋霜了，若有什么事可千万别强撑着。”秋鸿说着，还冷冷清清地刮了一眼身旁鹌鹑似的秋霜。

暗暗整理好情绪，陆晴曛浅笑道：“见到师父师兄，我哪里会强撑着？巴不得寻个靠山，我好作威作福呢。”

说着她将梅枝递给怡婷，笑着撒娇道：“我想回自己院子里养着，师兄帮帮我呗。”

“不急。”左医圣掸着广袖，再次搭上她的腕脉，片刻才道，“再养几天，不着急挪动，等能下地走两步后再议。”

如今人都已经能挪出来晒太阳了，费点功夫移个院子又有何难？陆晴曛看破不说破，全顺着左医圣的安排，心中倒是要看看为的是哪般？

“瞧你们着急忙慌地赶来，连我的午饭都顾不上。”陆晴曛嘟囔着，又故作虚弱状道，“饿了。”

“你啊你！”左医圣满目慈爱地看着她耍宝，知道她这是在转移注意力，好让大伙不用担忧她刚刚情绪失控的事，便顺着她的话道，“想来我们也好久没有吃顿团圆饭啰。”

“那秋霜还不去安排？”看见秋霜一声不吭，陆晴曛便打发她去做事，否则她又得郁闷好几天。

就在听到这话时，秋霜双眸立刻清明起来，欢喜道：“这就去！”

见她转身就要走，秋鸿忙道：“还不如我去，省得她打翻了，还要重新做。”

等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左医圣才笑着开口道：“想支开的人都支开了，曛儿有话便直说吧。”

陆晴曛示意怡婷把自己扶起来，顺势就靠在左医圣肩头。萧庚辰隔着窗，只见她在左医圣耳边低声说着什么，而后左医圣才在她后背轻轻拍了几下。接着，陆晴曛便有了其他动作，是有事交办给怡婷，只不过萧庚辰依旧听不清楚。

“明早他该进贡院了。”陆晴曛将匕首递到怡婷面前，目光一直落在匕首上不动。

她声音不急不缓的，毫无波澜，却自带一种悲壮的色彩：“你替我去送送他。”

作品质检中，有三章上传的时候出现问题，因为质检不支持修改，我将重复的内容更新在笔记中，大家记得去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