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化刀
也许是因为套出定坤阁幕后之人的喜悦蒙蔽了双眼，掮客居然忽略了陆晴曛遇事出奇的沉着，这完全不是她这个年纪会出现的神态。
若是他肯细瞧，便会发现陆晴曛在说这话时，是带着危险气息的。
掮客心中想着这座院子只设大门一个出口，院墙也加高过，不是小孩能翻越的，所以他并不觉得陆晴曛会带人逃走，转身就去召集人手。
原本陆晴曛担心会被搜身，也就没带什么东西在身上。见人毫不犹豫地离开，她轻笑一声，就快速掏出匕首，割断绑缚孟青的绳索。
“醒醒，不能睡。”陆晴曛艰难地架起孟青，试图离开柴房。
孟青羽睫颤动，微微睁开了眼，有气无力道：“是晴曛啊。”
“能走吗？”陆晴曛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架稳孟青，朝院里仔细观察了一下。好在柴房位置偏僻，也没人会留意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会不会闹事。
孟青虚指地上横卧的木棍，陆晴曛了然，弯腰将木棍递给他。有了木棍分摊重量，陆晴曛带着孟青走，也就没有刚才那般吃力。
她斜睨孟青，见他微微合眸，像是随时会睡过去，便找话道：“你说要来收铺子，是看出这边有异心了？”
“那你应该多带些人手过来，或者胃口别这么大，吞不下烈风刹，反咬一口也是赚的。”
陆晴曛不想说他这两年顺风顺水，竟大意到觉得可以凭借一己之力能反将烈风刹一军，结果手下的人反水，他反而落入圈套。
柴房紧挨着火房，好在这里只是烈风刹临时的落脚点，人手配备不齐，火房也没有厨娘看守。
“你说，他们是不是太小看我了，觉得我是个女娃，竟大意至此。”陆晴曛像是在自嘲，也是在嘲笑烈风刹的人，“等我出去了，烈风刹还是灭干净吧，这些蠢人若是并入定坤阁，会拖你后腿的。”
“嗯。”孟青无力地勾起嘴角，这正是他心中所想。
远处传来脚步声，陆晴曛加快了步伐，进入火房后立刻把门关上。她透过门缝，见那些人并没有发现柴房无人，这才转身寻找东西。
她先是端来一碗水，让孟青喝个干净，然后嘱咐道：“你在这儿等我，千万不能睡。”
孟青强睁开眼睛，只看到陆晴曛的裙摆消失在门板后，咿呀一声，那陈旧的门口又重新掩好。
陆晴曛双手各提着一壶烈酒，这是烈风刹的院子，哪怕火房缺肉都不会缺酒，所以她根本没废多少功夫，就把想要找的东西找全了。她快步走到垂花门，因为没有女眷，不分内外宅，所以这垂花门形同虚设，根本没有人把守。
她将垂花门锁好，两坛烈酒直接砸碎在门框上，还没等人听声前来查看，就把火折子丢了过去。
火星借着烈酒，呼吸间就扩散开来。因为垂花门两侧连着抄手游廊，大火烧起来也是时间问题。
望着火势越来越猛，她将带来的信号花火插在抄手回廊的栏杆上，只等火烧到栏杆，就能发出信号。
既然出不去，那么全都不要出去好了。
原本前后院相通的大宅院，因为这一把火被迫分割成两个空间。陆晴曛虽然不清楚他们的人员分布情况，但后院应该是主事者聚集的地方。
守备的人发现起火是迟早的事，后院的人同陆晴曛一样被困在火海里，其他人不会在乎两个半大的孩子的情况，就算是掮客也不会在这种情况寻人。只要有了喘息的机会，那么陆晴曛他们就能等到援军。
火焰越爬越高，已经烧上垂花门的雕花重梁，黑烟滚滚，在白天里就连院子外也能看得见。
陆晴曛头也不回，借着建筑的遮掩，避过人，回到火房。
“别睡！”陆晴曛复又架起孟青，还晃了晃，“孟青，孟青！”
“魂都给你叫没了……”孟青有气无力地开口，哪怕身临绝境，说话还是带着与生俱来的洒脱。
“外面乱起来了，我带你找个地方躲着。”陆晴曛重重叹了一口气，因为害怕孟青睡过去，便找话道，“要不我还是习武吧，不然我们现在也不会这么被动。”
“不用。”
“要不以后定个规矩，同定坤阁做生意的，一次只能做一单买卖，这样的事不能再发生了。”
“好。”
陆晴曛小声嘟囔着今后的打算，孟青只能简单地回应她。两人相互支撑着，趁乱躲进了偏房，在离开火房时，陆晴曛毫不留情地又放了一把火。
她带着孟青藏在偏殿的屏风后，静静等待时间过去。
嗖——啪——
信号声炸响，陆晴曛晃了晃枕着自己的孟青，小声道：“听到了吗？珏哥珑哥要来了，季梅也会带着府衙的人来，这些人一个也跑不掉！”
孟青没有做声，只是簌簌抖动长睫。
匆忙的脚步声响起，还传来掮客的怒喝声：“那两个小孩呢！”
“乱成这样了，谁注意啊！”
紧接着，是一扇扇大门被踹开的声音。
陆晴曛面上依旧沉静，隔着屏风死死盯着大门的方向，但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死亡，此时还背负着孟青的性命，但她拔出匕首，全神戒备，手中丝毫不显慌张。
嘭——
大门被踹开，地上散落的几滴血迹暴露了一切。
掮客气冲冲地踢翻屏风，正对上拿着匕首指着自己的陆晴曛。只见她一双微圆的桃花眼，满是刺骨的冰寒，决绝而不甘，像只将要反扑的困兽。
掮客被盯得心里发怵，但气势仍然不输：“小丫头片子！你敢框我！”
陆晴曛看他双颊上清晰的巴掌印，那显然是他没说服主事者去相信两个孩童，反而换来几个耳光。她嘴角挂着耐人寻味的笑，左手揽着孟青的肩，右手握紧的匕首指着掮客心脏，她沉声道：“我已实话实说，是你不信。”
掮客大笑两声：“一个小丫头，握着把匕首，就觉得天下无敌了？我看你连刀都提不动！”
陆晴曛轻啧一声，自嘲道：“他看不起我手中的匕首呢……”
“你还是别学武了。”孟青悠悠转醒，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睁开了眼，“以后，我做你手中的刀吧。”
陆晴曛低头看了一眼，莞尔一笑道：“好。”
回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