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目的
夜幕降临，墨色浓云渐渐取代漫天红霞，沿街商铺先后支起灯笼，而茶楼雅间里却只剩下茶水的沸腾声。
渐暗的雅间里，没人起身去点燃烛台，所有算计人心都隐匿在阴暗中。
握在手中的茶盏已褪去温热，陆晴曛轻笑出声道：“殿下想让我做些什么？手中又能拿出什么样的筹码来与我谈交易？现在我孤身一人寄居在武鸣王府，无官无职无母族，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值得殿下惦记。”
“这话你能骗骗别人，却瞒不过明眼人。”宁王无意识地把玩着空茶盏，垂眸细思道，“自帝师离京后，内阁便被父皇架空，如今陆小姐既然开始清理内阁，万没有大权旁落的道理。”
“我不过是后宅妇人，目光短浅却也知道妇人不能入朝为官，至于成为首辅，号令内阁，说起来更是无稽之谈了。”
宁王抬眸凝视着那双波澜不惊的桃花眼，正色道：“既然你本人不打算统领内阁，那便是要将内阁大权交给陆家门生，不是齐大人便是宴学士。”
陆晴曛淡然道：“殿下是在说笑吗？内阁大权岂是我想交给谁就交给谁的。”
“若我能告诉你父王此番的计划呢？”宁王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勾结敌国来打压武鸣王府，我并不赞成，也不愿武鸣王在此时涉险。北线战事起，其他邻国哪有旁观的道理？等发展到那步，还会是权力之争吗？”
他突然身子前倾，迫近陆晴曛问道：“哪怕我如此有诚意，陆小姐也还是这套说辞吗？”
陆晴曛浅笑反问：“拿内阁去换给武鸣王府的一条警示，是我听错了，还是殿下糊涂了？”
言外之意，此次交易可谈，只是宁王手中的筹码太小，根本不对价。陆晴曛与孟青建立定坤阁，正是清楚信息差的重要性，对消息的捕捉也是格外的敏锐，自然不会对宁王的说法置之不理。
见她松口，宁王便坐回座位，语带笑意道：“想必你也看得出，我想要的可不止是内阁。”
他手指屋顶道：“只不过现在时机尚未成熟。”
陆晴曛浅浅抿了口清茶，并未出言反驳。
“京中皆道我夺嫡无望，父皇也有意晾着我，好在我有自知之明，所求并不多。让内阁助我划个封地，迁出京都去做个闲散王爷，这对陆小姐来说并不难吧？”
陆晴曛头也不抬，垂眸望着清茶中映着的影子问：“那么殿下看中哪块宝地？”
“叙州。”
“叙州接近蜀国，殿下是弃文从武，毕生守卫大昭西境吗？”陆晴曛突然抬头对上宁王的目光，微不可查地握紧了茶盏。
她是见过铁鹰卫分布图的，叙州便有暗藏的暗桩。主司死前说信物被藏了起来，但能托付的也只有宁王。
宁王想要力挽狂澜去争那个位置，便只有带着信物去召集铁鹰卫成事。叙州若成了宁王的封地，难保不会在西边自立为王。
“若弃文从武，能做到武鸣王这样的境地，那个位置不争也罢。”宁王谈笑道，竟听不出其中有几分是玩笑话，“如何？”
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下，只发出微弱的一声轻响。陆晴曛闭眼默认道：“皇上究竟在背后使了什么手段？”
她不会明着答应宁王的请求，因为她不能向任何人宣告自己身为女子仍能影响内阁的一举一动，便以这种默认的方式答应宁王的请求。
“宸王自幼在众皇子中就不出挑，总是跟在先太子后面畏首畏尾的，可他出使瓦剌就突然变得张扬起来，陆小姐就从来没有疑心过吗？”
“也吉公主生得貌美，又是在大汗与浩海达的宠爱下娇养长大，攀上这门亲，看似会因为外戚远离夺嫡中心，实际上却能吸引到不少大臣支持宸王。”
“错。”宁王笃定地打断她的话，压低几分声音道，“因为宸王在途中悄悄看过父王给大汗的国书。”
陆晴曛狐疑道：“合纵连横？”
宁王点头默认，继续道：“此次进犯大昭，完全是父皇的国书引诱的，而能使瓦剌北凉在此时出兵的理由也很有说服力。”
“粮草？”
“陆小姐又错了。”宁王自嘲地摇头道，“浩海达突然来朝，既不是为了看望也吉，也不是为了折辱武鸣王府。”
他直接说出浩海达针对武鸣王府一事，可见他是知晓科尔兰朵目的，只是柳夫人的身份却不见得知道。陆晴曛也不追问，只是在心中揣摩着他的话。
宁王见她毫无情绪变化，完全是意料之中的样子，突然就生出调笑她的顽劣来：“是因为银子。”
陆晴曛有些好笑地问道：“浩海达狼狈逃离京都，能带走多少银子？”
“银子自然不是送给浩海达的。”宁王现在当事情及其不合理时，陆晴曛才会有情绪波动，不由得发笑道，“那银子是父皇从兵部移走的，浩海达只不过是来京都看看银子被挪用后的结果而已。”
陆晴曛不会不打自招，直接说浩海达没有回瓦剌前对方就已经出兵，只是静静地等宁王解释。
“当然，浩海达来看一眼不过是为了放心，父皇还对大汗许诺了其他东西，瓦剌出兵早就说定，这是宸王去报喜时稍话去的，其中详情我便不得而知了。”
陆晴曛心下一沉，突然想通了其中关巧：“从兵部挪走银子，而不是户部？兵部能用的大笔银子只有监造兵器，他怎么敢的啊！”
宁王骨节分明的指节轻叩桌面，提示道：“此次出征，定的可是先出兵，军饷粮草以及补充的武器装备都是在之后押往前线。”
陆晴曛轻啧一声，根本不打算掩饰自己的嫌弃：“手段可真脏啊！军情紧急，等人上了战场才发现武器是劣品，这不等于是往送性命？”
“兵部多少人参与这件事我尚未查清，他们挪用了多少银两，追不到账本也查不出头绪。”宁王长叹道，“但若不是数量巨大，何必要挪用？”